她如常穿一身睡衣,踢着拖鞋,头发胡乱捆在脑后,似是岑女士的凌乱版本。
兰姐微抬下巴,双手抱胸,把来者上下扫视一圈,撇撇嘴,转身进屋。
她在客厅沙发躺下来,喊了声:“郭胜!”
“哎哎。”主人房里传来郭父的应声。
之后俩人没话了。
郭宰在门口站了一瞬,低头看向屋内玄关处的鞋架,以前他穿的拖鞋放在原位,落了一层灰。
他进屋,关门,俯腰换好拖鞋后直接往主人房去,与客厅零交流。
主人房门敞着,郭宰到了门口就见里面半躺床上看报纸的郭父。
郭父听到动静,余光也扫到身影,儿子出现在门口时,他正好抬头望过去。
儿子站的位置向阳,视野清晰。郭父托了托眼镜。
半年多不见,儿子长高了。以前站在门口和现在站在门口相比,头顶留的空间变少了。以前儿子的头发又长又乱,他作为父亲一见到就烦,叫骂着儿子去剪,儿子当耳边风,如今儿子把头发理得干净利落,恢复了后生仔该有的精神气,也更像他年轻的时候了。
这挺好,不过……
郭父皱眉,斥问儿子:“你在乡下无饭吃?搞得自己又黑又瘦。”
郭宰:“……”
他从事送煤气工作,日晒雨淋,纯体力活,哪有不黑不瘦的道理。实情他不是瘦,只是身上的肉变得紧实精壮,套上衣服看上去像瘦罢了。
“木头一样站在门口做什么,等派钱吗?进来坐。”见儿子木木讷讷不回话,郭父有些不悦。
郭宰依言进去,顺手将门关上。
他坐在床边的真皮椅上,视线前方是房间的窗户,窗户外有一大片海景。
郭父近距离又看了儿子一会,确认他当真又黑又瘦,冷哼:“偷偷摸摸跑路,在乡下无钱生活了吧。活该!”
郭宰耳背泛红,望着地板没应声。
他去年离开的时候,在房间书台压了张纸条,留下寥寥几字:我要回乡下,再见。
不知道郭父发现纸条时心情如何。
郭父追问:“讲啊,在乡下搞什么!”
郭宰抿抿唇,低声说:“送石油气。”
“呵,”郭父嘲笑:“你真是有前途。”
郭宰:“……”
郭父又问:“回乡下这么长时间,有无去找过阿妈?”
郭宰微愣,摇摇头,他听见郭父沉沉的叹气声与责备:“有无搞错,回去都不找阿妈,你怎样做她的儿子的!”但很快,郭父自圆其说:“算了,你找她,她也不会认你。人家日子过得非常快活,巴不得你这个拖油仔一生一世别露脸。”
郭宰没哼声。
郭父看着儿子的侧面,问他最近有没有看新闻。
儿子点头,郭父说:“那是个好消息,就算父母不是香港人,只在孩子在香港出生,一样能有居港权。”他顿了顿,继续:“你有无女朋友?”
郭宰惊讶,转头看向郭父。
郭父的脸容比去年好像老了些,又好像没老,郭宰一时说不清。
郭父笑了笑:“我听根叔讲,旧年有个女生跟你一起去示威,俩人挺亲密的。”
郭宰尴尬:“……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