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禹宸对此却是不以为意:“你不说,朕就不知道了不成?”
书房不大,苏明珠坐在美人榻上,与他也不过四五步的距离,要想听见她心里想什么,的确也就是站起来随便走两步的事,说罢,赵禹宸便也站起身,迎着苏明珠闪亮的眸子举步靠近,眼见着便要行到她三步之内时,门外却忽的传来了一道很是殷勤的人声——
“陛下,葛太医来了,东西都已准备妥当,立即便能与娘娘诊脉。”
苏明珠闻言一愣,微微蹙了眉头,正待开口时,外头早已得了魏安嘱咐的葛太医顺势进门,屈膝请安,果然很是实在的说道:“臣奉旨,来诊娘娘肝火攻心,头晕目眩之症。”
要不是这两个进来,赵禹宸几乎都忘了这茬,他微微张口,感受到这瞬间凝滞了一般的氛围,似有所觉的低了头,果然,迎面便瞧见了苏明珠粉面含霜,看透一切的冷笑。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赵禹宸不易察觉的退了一步,立在原地愣了愣,却是恼怒的看了一眼这殷勤识趣的魏安,第一次觉得近侍这般殷勤识趣竟也不是什么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苏明珠(冷漠):呵呵,跟我搞事?
赵禹宸(复杂):朕不是!朕没有……哎不对,朕好像是真的有?
魏安(疑惑脸):咿?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第24章 纳闷
“本宫这脉象如何?近日动了肝火,可会伤了根本?”
榻上的苏明珠微微露出一截凝脂般的皓手,目灿点星,一派的坦然,仿佛不知道赵禹宸是在故意戳穿她,只当眼前这太医当真只是单纯来为她诊脉治病似的。
苏明珠的确是不担心,上辈子因为身体的缘故,她活了十八年,倒有一多半都是在医院里度过,头疼头晕这个毛病,就算在有诸多先进仪器辅助的后世,也是出了名的疑症难症,谁也无法断言真伪的,更何况是眼下这么隔着帕子摸脉?
除非太医背着良心,否则,谁也不能断言她这被“气的头晕”的说法是假的!
赵禹宸提拔起葛太医,是因着他性子坦实憨直,从不会说谎推诿,可偏偏也就是这么一副“憨实”的性子,叫他压根没有想过他应该知情识趣,顺着之前的示意一口咬定贵妃故意装病,他郑而重之的细细诊过了苏明珠的脉象,虽然看出了苏明珠的身体健康的很,几乎比他所有诊过后宅女眷们都强些,但对着苏明珠坚持说自个生气头晕的事也的确未曾怀疑,只又仔细问过近日的衣食起居之后,便很是坦然的起了身,躬身请罪道:“恕臣医术不精,诊不出病因,只是娘娘身子康健,这头晕之症虽小,却也不可轻忽,还是需请名医圣手好好瞧瞧才是。”
倒是苏明珠,看这眼生的太医目光认真,竟是当真在为了她这“病患”考虑一般,反而生出了几分愧疚,连忙叫白兰去扶了,又起身夸赞道:“大人医术精妙,依本宫瞧,倒反而强过太医署里众人许多。”
说着,苏明珠便忍不住记起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转过身,瞧了案后的赵禹宸一眼,便冷笑一声道:“不像是有些人,自个本事不济,反而疑心是旁人装模作样呢。”
这话好像说的是太医,但在场的谁听不出她是在故意嘲讽陛下?守在门口的白兰与魏安闻言后约好了一样的诺诺低头,没敢去瞧陛下这会儿的面色。
也只有一个情商感人,憨直到万里挑一的葛太医丁点没察觉情形不对,闻言很是不赞同的皱了眉头:“医术不精且罢了,这般推诿,实在不妥!”
这话一出,原本就有些尴尬的赵禹宸面色越发的复杂,他看着满面严肃的葛太医张了张口,默默念了一句“是朕亲手提拔的纯直之臣,纯直之臣!”这才好不容易将一口郁气咽了,仍旧作出了一副不为所动的威严神色来。
倒是苏明珠忍不住的噗嗤一笑,越发觉着这个以前从未见过的太医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但怕连累了他,也只叫白兰上来将太医送了出去。
出了这么一桩事,再往苏明珠身前三步之内去听心声,就多少显得不怎么对劲了,不过再回去转身回书桌后坐着也有点莫名,赵禹宸立在原处轻咳一声,正尴尬间,外头的蔷薇便端了一方放着茶盏的山水漆盘,低着头,身姿摇曳的行了进来。
正在原地有些无措的赵禹宸见状几乎有些松了一口气,连忙转了方向,朝着蔷薇的几步上前,亲自从那盘上伸手将茶盏接了过来,放在外人眼里,倒有些像是多迫不及待似的。
蔷薇微微吃了一惊,待赵禹宸端了茶盏用了一口,便微微屈膝,双手重将漆盘捧起,重新接回了茶盏,便微微低了头,抬着眸问道:“这茶,陛下可还要吃?可要将茶为陛下摆到桌上?”
对着赵禹宸,蔷薇的这句问话格外的轻柔,竟是比素日里伺候她时更添了十二分的娇柔刻意,苏明珠微微蹙了眉头,顺势抬眼,便也发觉了蔷薇今儿个穿了一条碧水裙,腰间扎了一条蜜耦合的银边丝绦。蔷薇原本就很擅长各色衣物佩饰的搭配,这么一身虽不名贵,却将腰间扎格外纤细,恰到好处的显出了她的好身条来。
再想到昭阳宫里四个小宫女,素日里也就数她最是“上进,”苏明珠的面色更冷,不待赵禹宸回话,便冷声打断道:“行了,陛下不喝茶,退下罢。”
蔷薇面色一变,不敢多言,立即福身退了出去。
苏明珠见状抬头,看着一身长衫素服,更显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赵禹宸,心下却是依旧觉着不痛快,也一并眼不见心不烦一般开口赶了人:“臣妾身子不适,就不留陛下了!白兰,送客!”
身为妃嫔,苏明珠此刻,不论是神情态度,还是这“送客”的言行,都十分的不合规矩礼节,白兰瞧着心内都暗暗的担心,一时间不敢妄动,唯恐主子这般任性再惹得陛下动怒,虽说看在苏家的面子上不会当真如何,但这“禁足抄书”的次数多了,也总是些麻烦。
但叫白兰没有想到的是,陛下面上除了有些莫名与惊异之外,却是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动怒,也并没有追究主子的失礼,愣了片刻之后,竟也当真面色平静的顺着主子的意思走向了门口!
眼看着陛下都已走到了门外,白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急步上前跟了出去,好容易在殿门前才追到,便福下了身,按着方才苏明珠的吩咐算是恭送。
不料陛下瞧见了她后,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的停了下来,朝着她走过来昂首道:“朕原本想着,贵妃既是病了,那一百遍《女则》便免了,不过今个看来她精神好得很,那便叫她接着抄罢,朕过几日便来查!”
白兰规规矩矩的应了,心下却暗自纳闷:【这话,您方才怎的不亲自与主子说?】
白兰离得近,赵禹宸将这句心声听得清清楚楚,一时却有些无言以对,顿了顿,只几乎有些恼羞成怒成怒一般甩了衣袖,留下一句:“回去告诉你主子就是!”说罢,也不待白兰反应,便龙行虎步往外去了。
出了昭阳宫,一路毫不耽搁的回了乾德殿,赵禹宸才刚刚在堆了满桌的折子前坐下,魏安得了信便上前禀报,只说是外头董淑妃求见。
魏安方才便已出去打听了一遭,这会儿小心回道:“只怕是听说了太后娘娘要免去淑妃协管宫权的事……”
若是从前,赵禹宸倒也不会多想,但他此刻抬头看了看天色,却是忽的忍不住算了算,从他从寿康宫出来,才隔了不到半个时辰,淑妃那便已得信来了他跟前,关雎宫这消息,倒的确是快的很。
“就说朕忙得很,叫她回去,等有了空,便去关雎宫里看她。”赵禹宸的面色露出几分淡漠,魏安正待答应,外头便又有传话内监上前,禀报道董太傅的伤寒已然大好,想要进宫来,叩谢陛下的遣医送药之恩。
听到从小为他启蒙的恩师董太傅,赵禹宸立即道:“今日天晚,便不必折腾,魏安,吩咐明日在望乡台备好酒宴,请太傅一聚,国夫人也一起,算是家宴。”顿了顿,赵禹宸想到什么,又垂了眼角补充一句:“吩咐淑妃,明日也一道作陪。”
第25章 太傅+入v通知
望乡台就在宫中千秋园的水榭之上,水里栽了上等的水芙蓉,是个夏日盛舟赏荷的好去处,这会儿才是春日,不到荷花开的时候,但花匠照料的好,却也有了一片片的田田荷叶,绿油油、嫩生生,再配着叶下的各色锦鲤,红绿相衬着,勉强也可以入眼。
赵禹宸到时,太傅与其嫡妻一品国夫人与淑妃正立在栏边给鲤鱼投食,远远的瞧见御驾,便皆收了手,依次俯身,恭恭敬敬的请了安。
赵禹宸满面温和来,亲自上前扶了太傅与夫人,又将心头种种皆压下,也与一旁的董淑妃温言道:“爱妃免礼。”
虽然昨日才被免去了协理六宫之权,但董淑妃向来知事,此刻却并不提起,知道他们君臣有话要谈,便主动起身,与祖母笑道:“我瞧着那金鲤很是漂亮,祖母可要陪孙女去楼下好好瞧瞧?”
国夫人何氏满头银发,也是格外老练的点了点头:“娘娘请。”【当着陛下,的确是不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