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在她心里,还是淑妃占的分量重些,相较于半路出家的皇帝父亲。
是啊,她的父皇有那么多人对他挂心,像是宫里的妃嫔,朝中的大臣,民间的百姓。对他来说,那些挂记他的人,怕是仅一握在手里的物件,说毁便毁了。
竟连婉妃那般得宠的人物也难以幸免,时常自觉岌岌可危,那她母妃又算得了什么呢?
宝华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她带来的小宫女颤抖的跟在身后,觉得她色主子似要疯了。
啪的一声,清脆入耳,煞是好听。青石板上,宝华手上的白玉缠枝镯子被甩出去,碎成了两半。
宝华近来本就瘦的没剩几两肉,镯子戴在上头空荡荡的,平日里小心着才护得住,这般走得疯癫,镯子才被甩了出去。
小宫女上前要将碎掉的镯子收回去,被宝华厉声拦了下来。
宝华盯着那象征恩爱缠绵的玉镯片刻,突然如癫似狂的笑起来,仰头拍着双手,嘴里大喊着“好,真是极好!”通红的眼角就滑下了泪。
恩爱缠绵,深情不移,真好啊!
枉母妃一往情深,父皇许的情深不移便是如此,情深到亲自下手送她归西。
她嘴里呕出一股鲜血,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宝华身后跟的小宫女是今年小选才入宫的,尚司局按字辈取名盼宁,规矩心性都尚不稳当,相较宝华原本的贴身大宫女盼容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只还算是忠心有些可取。
可惜盼容被赵贵妃寻了个由头发配到浣衣局去了,宝华自此身边也无一妥帖人可用。
从未见过这等事的盼宁登时慌了神,不知作何是好。
恰巧被发配到浣衣局的盼容正端着一沓浣好晾干的衣裳路过,她一身着灰紫色的衫子,身材瘦削,面色憔悴,原本姣好的面容也黯淡无光。
她是被宫里掌权的妃子发配,日子自是不好过,平日里浆洗过衣裳,便要忙不迭的去给低位份的妃嫔送去。一日也不得几个时辰歇息,有时回来晚了,连顿饭都吃不上。
她动了动已经僵硬的手指,原本柔嫩的手上头满是冻疮和茧子,深秋清晨的井水已冰冷刺骨,也不晓得冬日的日子该如何过。
便看见前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倒了下去,她眯了眯眼睛,紧了紧手上捧着的托盘,脚底踌躇不定,终还是放了手里的东西跑向前。
宝华公主以前虽脾气冲些,也善妒些,对身边的人倒是掏心掏肺的好,对宫人也不吝啬。
盼容拦了宝华的腰,冲盼宁喊道“快去传太医!”
盼宁这才大梦初醒般的直起身子,懵懵懂懂又慌乱的跑去太医院方向。
隔日宝华才悠悠转醒,她木然的看着头顶床帐上绣的牡丹花纹,深深的闭上了眼,眉头皱起,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盼宁。
盼宁守了一夜,见宝华唤她,忙上前面带笑意应着“嗳,公主殿下醒了。”
宝华闭着眼睛扭过头去,发丝遮了半面脸颊,抱着一丝期望,有些忐忑的问道“本宫……昨日可去了承乾殿?”
盼宁正要撩开床幔,伺候宝华洗漱,听了问话忙答“自是去了,公主难道忘了?您孝心可嘉,昨日见陛下病重,竟一时焦虑,血气上涌至呕血昏倒,可是吓坏奴婢了,索性公主并无大碍。”
盼宁话语顿了顿,下意识揪住床幔,咬了咬嘴唇,想着昨日之事若是说出来,公主会不会嫌弃自己无用,竟都吓慌了神,犹豫再三,却还是说了出来“亏得盼容姐姐相助,不然奴婢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宝华轻嗤一下,哑着嗓子开口“本宫素知你胆小,若昨日真是你一人带本宫回来,本宫怕是还要疑心你。算你也实在。”
盼宁腼腆的笑了笑,看来她娘说得没错,主子个个是人精,什么都瞒不过他们的眼。
“你下去吧,本宫再歇息歇息。”宝华翻了个身,一副困倦的模样。
盼宁见了,便真当作她乏累,整好了帐子又悄声退了下去。
说是困倦的宝华,侧了身子,面贴着枕头,泪就刷的下来了,她蜷缩起身子,嘴死死咬住虎口,发出呜呜的声音,生怕哭大了声,引起外头人的注意。
本她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幻想昨日种种皆为梦境,终究是她奢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宫都没了还斗什么》瑚图
庄澜和陆深是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两人各自服侍的主子在紫禁城里勾心斗角的争宠,各为其主的两人那叫一个水火不容,见个面都分外眼红。
可是谁想得到,宫斗还没斗完,这王朝,覆灭了。
林贵妃把女儿托付给庄澜,吴贤妃把儿子托付给陆深,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之下,在出宫逃亡的路上同行了!
这下好了,宫都没了还斗什么?
傻子也知道保命要紧,那能怎么办?握手言和吧。
【冷静自持可盐可甜的豹子侍卫 vs 性子暴躁动不动要挠人的小野猫宫女】
第56章 入 v万更
日头偏西,唐玉楼从柳家回淮城公府,见刚出家庙的唐玉京在庭中独自徘徊,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唐玉楼倒是少见他如此烦忧的时候。
唐玉楼收了手上故作风流的扇子,一身紫衣潋滟,在偏西的日头下带着一层火色的光,向唐玉京处走去。
唐玉京抬头看他,只觉唐玉楼明就是往常的面容,偏不似往常那般轻佻,倒带了丝沉稳和内敛。果真是佛门清净之地洗涤人心。
唐玉楼见唐玉京不自知的点头又摇头,旁人见了许是不知,他却明白,他大哥又是在心里头在吐槽,明是翩翩如玉佳公子,偏生内心戏太多。
“长兄。”唐玉楼别了扇子在腰间,倾身行一礼与前头的人,看着一副人模狗样。
唐玉京抬了他的手臂,眉头舒展开“自你回府,我事务繁杂,也未见你几面,如今细细打量,二弟倒是……丰润了许多。”
唐玉楼摸上自己的面颊,也确是,近日身心舒畅,长了些肉,气色也见好。
唐玉京话锋一转,继续道“大哥近日也听闻,二弟你与柳家的二爷走得近些,虽都是男子,也要注意些。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二人也莫要过分亲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