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祥体贴的外祖母,想当一回知心小姐妹……不容易啊!
正逢阿六牵着大毛二毛四处巡视,双犬远远嗅出阮时意,兴奋得无以复加。
阮时意念在徐赫“出行”,遂把大犬们唤至跟前。
过去一年,两条“探花狼”在徐赫与阿六的努力下,彻底适应京城生活,且逐渐容许陌生人接近、抚摸。
因徐明初来得勤,又和阮时意长得五六分相似,大毛对她甚为亲切,不停伸长脖子,把脑袋搁在她手上蹭来蹭去,逗得她咯咯而笑。
秋澄见母亲难得流露雀跃兴致,悄悄拉阮时意到一侧,低声道歉。
“姐姐,上回游湖……我丢下你们跑了,事后一直没脸向你致歉,请你别见怪。”
觉察她素来疏朗豪爽的态度平添忸怩之意,阮时意戏谑笑道:“小丫头,你这哪里是没脸?分明是害羞!我还道蓝大公子哄了半个月没哄好!”
“嘘……你别在我娘面前提这茬儿!”秋澄一跺脚,“还有徐家其他长辈!不许说!”
阮时意几欲笑出声——孩子啊,你跟前的,才是徐家老祖宗呢!
秋澄小脸绯霞起落,依稀隐含犯难之情:“唉!我和我娘,说是为除孝回的大宣,但不知不觉多呆了两三个月,我父王天天派人来催……
“我娘也不晓得是真闹脾气还是怎的,赖着不肯回,现下父王万不得已,决定亲自动身来京,把我们母女抓回去!”
阮时意大致猜到徐明初的心态。
一则盼了半辈子,终于得见亲爹,又与失而复得的亲娘言和,定然渴望多加相处;二则,若能劳动丈夫不远千里来接,等于向整个赤月国的臣民宣布,她徐王后和秋澄公主,始终是王的心头至宝,往后大概没人再敢欺负她们了。
等不到阮时意的任何反应,秋澄催促道:“姐姐,父王若真来了,我、我……该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阮时意唇畔挑起浅浅笑意,“自是要回去的呀!”
“可那家伙……”
“傻孩子,他若爱重你,必央求长辈提亲,届时你留在京城,或是他舍弃大宣的一切,将再作定论;如若他连开口的胆量也无,你何苦为他费半分心思?”
阮时意与蓝豫立相识一年有余,了解他的为人,知他对秋澄并非一时贪玩。
但两人终归有太多阻隔需要克服,外界的推动或鼓励能予他们偶然的勇气,却未必足够支持双方维系一辈子浓情蜜意。
*****
秋澄陷入沉思之际,徐府下人来报,“阮姑娘,蓝大公子到访,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呵,说曹操,曹操到。
骤闻“蓝大公子”四字,秋澄娇嫩容颜难掩喜滋滋的笑。
可细听是来寻“阮姐姐”,且有“要事商议”,她小嘴一撅,鼻腔轻哼,转身去摸狂吐舌头的二毛。
阮时意料想蓝豫立并不知徐明初母女在此,笑道:“我先去瞅瞅什么情况,说不定是义善堂的事儿……”
她依礼向徐明初微福,让阿六与双犬作陪,自己则带领静影沉碧,快步走向前院偏厅。
穿过曲折蜿蜒的回廊,踏入青砖铺地的开阔院落,令她讶异的是,蓝豫立未曾入内就座,而是来回踱步于竹丛下。
他刚从宫里下值,只卸下帽儿盔、火漆丁圆领甲,仅余一身灰青色武服。
一见阮时意,他定下脚步,以焦虑口吻问:“姑娘!阿晟那家伙……好端端为何休沐?还不在府上?”
“出什么事了?”
蓝豫立犹豫张望,神色暗藏警惕,双目竟透红意。
阮时意扭头对丫鬟们道:“去绣月居取两盒小酥球,好招待蓝大公子。”
自徐赫照兴丰饼铺的秘方成功做出各种酥后,像是怕妻子不够吃,隔三差五变花样来做,更甚的是学会自创新款。
她一度埋怨,自己必将在他的点心和于娴的炖汤轮番夹攻下养成胖子;徐赫则嬉笑称,她比往昔瘦了,养胖了手感更好。
当下,阮时意借分享点心,将仆侍支开,温声问:“说吧,怎么回事?”
蓝豫立深吸了口气,沉嗓哽咽:“有人来报,西山南麓……发现了一男尸,被大卸八块,肢体残缺,面目全非,怀疑是……失踪了的姚统领。”
阮时意全身免不了一哆嗦。
这是真的姚廷玉?抑或是联合徐家祖孙伪造的?
“谁、谁下的毒手?”
蓝豫立长眉紧蹙:“我和弟兄们闻风前去时,现场已被清理过,草丛泥泞处留有不少大犬脚印和黑白毛发……由肢解的弯刀痕迹看,是死在……雁族人手上!”
阮时意无从分辨是真是假,但她没法让蓝豫立往好处想。
“郡主府有否得到消息?”
“我听说了,郡主她……亲自确认过残肢,看到腿上某处疤痕时,当场昏倒。”
阮时意心头如遭重击,强烈的怜悯之情油然渗透骨血。
不管死者是否为姚廷玉,夏纤络必须面对悲伤侵蚀,必须凭借一己之力扛过去。
正如当年的她。
她忽然无比期待,夏纤络待姚廷玉的情谊不过尔尔,只将其视作美好却易逝的朝花清露,随手可弃的囊中之物。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