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绾发髻,发上簪了几根精美发簪,改穿雅致淡紫绫纱衣,配以银丝拖裙。
显然非家常打扮。
“要去哪儿?”他淡声发问,企图以此掩盖焦灼。
“晟儿来给你送吃的,我左右无事,该回徐府瞅瞅。”她语调平静,不起涟漪。
“非要挑这时候?”徐赫长眸冷冽如刀,低声冷笑,“该不会……嫌弃我侍奉得不够‘周到’吧?”
阮时意听他公然口出诨话,气极:“你爱怎么想都无所谓!”
她早就为两个儿子的境况而担忧,外加昨夜之事不尴不尬,此时见长孙遣来的马车能坐人,思归心切,亦确有逃避之心。
徐赫以手搓揉脸面,颓然劝道:“咱们不能静下来好好聊聊?我承认我操之过急……”
“别说了!”阮时意听他越扯越明显,急急打断他,“你忙你的,我也有我的担子。三日为期,够你我冷静了。”
徐晟虽不明所以,大致猜出二人闹了点小矛盾。
他龇牙笑劝:“哎哟!有什么大不了的……俗话说那个‘床头打架床尾和’……”
阮时意一听“床”字,几欲炸开,忿然步向门外马车,不等沉碧搀扶,自行钻入。
徐赫满腔柔情如被泼了冷水。
徐晟尬笑:“哥别急,我回去一定劝她!女人嘛……偶尔情绪不稳也很正常,能为你动怒,才是真在乎你……”
他语无伦次胡诌,见人员已齐,朝徐赫一揖,翻身上马,领着马车西行。
徐赫意欲冲上前,把阮时意从马车上拖下来,抱回宅院,绑在房内,哪里也不让她去。
可他终究怅然失笑,望着马车消失在竹林尽头,心也如像被挖去一角,空了。
三天?三天后又能如何?
不多时,细碎马蹄声去而复返,渐行渐近。
徐赫面露喜色,翘首以待,却在瞧清来者面目时,瞬即黑了脸。
第82章
绿林尽处, 一身玄色衣袍的洪朗然领了两名亲随,带上箱笼酒坛等物, 策马而近。
徐赫原是想问候哥们近况,但见对方威仪不减、容光焕发, 他气不打一处来,马上把妻子出走的气全撒老情敌身上。
“黑炭头!你来作甚!”
洪朗然闻言,横眉应对:“小白脸!我来看你被砸成什么鬼样!”
徐赫怒道:“我能吃能喝能走能跳!让大将军失望了吧?”
“你这家伙!吃火·药了?老子好心来看你……”洪朗然勒马跃下。
“你这老家伙!”徐赫捋起袖子直奔上前, “在我面前敢自称‘老子’?我打得你连你老子也认不得!”
“谁怕谁!”洪朗然撇下镇国大将军应有的风度,跨步前行。
未料大犬们均以为徐赫受欺负, 如箭般从前院窜出,扑向洪朗然。
黑白身影迅捷灵活, 龇牙怒吼,极具威慑力。
洪朗然边闪避边笑骂:“从哪弄来一帮狗儿子!”
“大毛二毛!停下!”徐赫唯恐大犬们不知轻重, 连忙喝止,“阿六!把狗子们牵回去!”
待门前恢复清净, 洪朗然闷声道:“做兄弟的好意带酒探望你,你竟如此待客!”
徐赫亦自觉刚才态度恶劣,遂拱手执礼:“我心情不好, 一时冒犯,恳请见谅。”
洪朗然难得他语气缓和,抬手拍了拍他肩头:“你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怎么?媳妇跑路了?”
被一语戳中心事, 徐赫猛地甩开洪朗然的手:“滚!”
“哈哈哈!被我猜中了?”洪朗然大笑数声, “走吧!哥儿俩多少年没好好聚一聚!上等的金玉露, 供你一醉解千愁!”
他豪迈摆手, 命仆役抬进两大坛酒。
重逢后,二人初次会面便大打出手;其后为掩饰交情,避而不见;数日前地下城并肩作战,人前不便多言,不咸不淡聊了几句。
终究是自幼相熟打闹的兄弟,徐赫出自将军府,文雅而不失疏爽,洪朗然又是个百年不变的耿直性子,此番相见,没半盏茶时分便再度熟络。
宅院内环境清雅简洁,因阮时意添置的几处盆景和瓶花,更具浓烈的生活气息。
洪朗然小逛一圈,谢绝在偏厅用茶,径直拉了徐赫到花园闲坐,屏退左右,开启酒坛子,一手抓着酱鸡爪,一手举碗畅饮。
“烜之,老实说,你如何得知地底下的详情图?”洪朗然一口闷尽杯中酒。
徐赫立时添了三分警惕:“老洪,你奉命查我?”
“瞧你这戒备心!”洪朗然不满,“我若真要查你,犯得着这般拐弯抹角?查案的事不归我管!我就随口一问!”
“目下外头情况如何了?”
“那群混蛋!真不是人!炸毁部分民房夺路而逃,撤退前竟把两三百人困在地底!多亏你儿子核对全图,发觉有些地方未通,派机匣高手打开机关,救出一大批奄奄一息的孩童与女子!”
“女子?”徐赫上回已见不少孩童被困,但未曾见有女子。
洪朗然眼底尽是鄙夷与忿恨:“底下保守估计住了近两千人!除去被掳掠的孤儿幼童打杂,他们还圈禁了百名以上的年轻女子作宣泄之用……实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