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净双手,掩上房门,他熄灭灯火,弯腰抱起酣睡的娇妻,轻手轻脚步入里卧。
小心翼翼把阮时意安放至床上,他褪下宽袍,与她并躺而卧。
夜色极深极浓,终有消逝的一刻。
届时,魑魅魍魉将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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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东北角,某处画栋雕梁的宅院内,薜萝满墙,芸草青绿,景致优雅。
楼阁内琴声叮咚,敲破夜幕空寂。
一名年约三十出头的俊美男子仓促穿过回廊,奔上台阶,嗓音低且急。
“门主大人!大事不妙!”
琴音骤停,一清冷嗓音从内传出,“何事气急败坏的?”
“地下城……被禁卫军给剿了!”青年快步入室。
内里布置奢华,长桌、几榻等均为黄花梨精制,案头茗碗、瓶花、笔墨俱备,镇纸正压着一幅墨迹未干、精巧细致的花鸟画。
阁内琴案前端坐着一位身着水色广袖道袍的中年男子,光洁容色难辩具体年龄。
风度温雅圆融,眉宇的诗书气,山水不露。
长指下的紫漆金徽七弦古琴,“噌”地断了一根弦。
他俊朗五官有极短暂的扭曲,随即恢复如常,“说说看,怎么回事?”
“首辅大人父子、镇国大将军父子、蓝家三位公子、大理寺卿夫妇和刑部左侍郎同时带人,分别从五个主要关卡下手,短短半柱香内,将秘道分成七段互不联通的弯曲道路!
“据说,连蓝太夫人萧氏,也亲自带府兵接应!把地上各出口堵得死死的!禁卫和巡防已攻破数段,捣毁了咱们好几个地下赌场、妓院、仓库、比武场……”
中年男子闷哼:“何以此时才来报?”
“属下……也是刚刚才在巡防队伍的兄弟手中脱身!因西南段和东南两段的禁卫有咱们的人,有部分人逃出来了……此外,北面有两段使用了火·药,炸开几间民房,但遇上戒严令,怕难在短时间内汇合!”
中年男子长目闪过一丝恨意:“照这么看,徐家、洪家、蓝家人早有准备?否则岂能如此精准?”
“……是三当家发觉了中蛊后被掳走的两名人员,意图夺回,不料招惹了徐二爷家的人……”
“怎又跟明裕那小子扯上干系了?”
青年垂首:“涉事者全数被灭口,具体的……属下仍需再问。”
“传令下去,留暗号,让大伙儿先隐匿再作部署,”中年男子眼底如凝了坚冰,“早让他们别太贪心!一个个贪得无厌!把自己搭进去!最后什么也捞不到!”
“现今,属下会想法子把牵头的给保出,但那些孩童、黑工……只能用机关锁住,省得获救后吐露机密。”
“去吧!被官兵抓去的,不必费心思营救,早点处理干净,免得夜长梦多。”
中年男子略微扬眉,淡然卸下断了的琴弦,重新取了一段续上。
“大人……您没别的吩咐?”青年对于他的镇定自若暗暗心惊。
“去跟殿下说一声,他的提议,我允准了。”
“是。”青年躬身告退,悄然掩门。
阁内琴音再度轻漾,夹杂岁月无情之断肠,悠悠随夜风飘远。
许久,余音缭绕,中年男子从榻上枕函中取出了一把钥匙,挪步至书架前,逐一拿下最高处的几本册页。
最上方顶端的暗格露出,他打开铜锁,抽拉一细长且铺满尘埃的樟木匣子。
他抹去灰尘,开启长匣捧出画轴,解开轴头绶带,徐徐展开那长达四尺、繁华葱荣、大气磅礴的山水画卷。
万山晴岚于灯下无声无息铺张而开,尘封多年的往事,亦然。
第79章
关于秘道的惊悚梦境, 一去不返。
仿佛在烈火灼烧般的烈日下,瞬即坠入冷凉流溪, 阮时意迷迷糊糊掬起一泓清凉,浅尝一口。
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四肢百骸如有温凉气息流动。
大抵先一日心悬于空,外加奔波劳碌,她这一觉睡到天色大明, 方慵懒睁目。
嗯……什么烈日,什么清溪, 一概不存在。
——她穿了三层衣裳,侧卧于床榻, 双手双腿全往徐赫身上堆。
徐赫懒洋洋仰面而躺,觉察她有所动作, 他转眸笑道:“阮阮,你手脚麻不麻?是否需要帮你揉揉?”
……!
阮时意回神, 细辨周遭环境,总算确认一事——她昨夜陪他作画,全然忘记回房, 直接依靠在外间睡了。
至于为何会黏上他,必定因她衣裳穿太多,而他体温自带寒凉之气, 使她睡梦中不由自主靠近。
“你、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她自知此言乃废话, 仍禁不住愠恼。
“看你睡得香, 我既舍不得唤醒, 又不忍心让你睡短榻……当然要把你抱回床上!”徐赫笑语哼哼,“放心,我没胡来,是你主动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