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过时,细碎雪粒簌簌而落。
侍女们捧着美酒佳酿,姿态翩然,来往穿梭于廊下或道上,笑迎宾客,请大伙儿先随意玩赏于亭阁。
不多时,回廊尽头清脆环佩声叮咚作响。
众人不约而同停下交谈声,转头望向声响的来源,但见夏纤络无惧严寒,披了对襟红绫大衫,白绫竖领松垮,下着月白落红梅拖裙,通身珠宝错落,由大群俊男美女簇拥着,仪态万方而近。
她的出现,让人瞬间从春寒料峭立刻飞跃至阳春三月,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阮时意和徐晟本不该参与此等场合,耐不住盛情邀约,兼之有心接近,才低调前来。
见了这喧闹喜庆,祖孙二人立在一侧,随众人遥遥行礼。
没想到,夏纤络一双妙目在人群中环扫,最终把视线落在阮时意身上。
“哟!阮家小姑娘总算来了!真是千呼万唤啊!”
阮时意至今想不通,她凭什么惹来衔云郡主的关注。
以前找不到门路接近郡主时,她异常发愁;对方过份热络,她又疑心有诈。
当下,她唯有硬着头皮,上前盈盈一福:“谢郡主盛情相请,小女子不胜感激,只备了点小心意,还望您笑纳。”
说完,她从沉碧手中接转一个绣金长匣,双手奉上。
郡主府的侍婢接过,在夏纤络的示意下打开。
一幅两尺宽的卷轴,以白檀木为裱轴,并无裹金、白玉、水晶、杂宝的等装饰,在这金碧辉煌的别院内,多少显得有些寒碜。
众人多半听过这位阮姑娘的名头,知她和蓝家兄妹不遗余力做下不少善举,也听闻她颇擅书画,均认定她向衔云郡主进献自己的墨宝。
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能画得有多精妙?
夏纤络显然也这么想,只报以随意淡笑:“嗯……容我欣赏一下阮姑娘的优美笔法。”
宾客们或好奇或等着看笑话,无不静待郡主看完后向大家展示。
不料,随着画卷展开,夏纤络先是眼前一亮,妆容精致的脸上惊喜之色渐浓,半晌后定定出神。
一时间,余人免不了低议,胆子大的已伸长脖子张望。
“阮姑娘……这、这真的是……送我的?你没弄错吧?”
夏纤络玉手轻捂错愕的丹唇,嗓音透着强烈的欢喜。
阮时意柔婉笑道:“当然没弄错。”
“这可是……探微先生的真迹!你家首辅大人,还有仙逝的太夫人……他们没意见?”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众所周知,徐探微留存于世的大小作品不过百件,最精妙的部分皆由徐太夫人保管。
除了徐家早年窘困时抵押过几幅、没来得及赎回便被转手,其余流落在外的多半为探微先生生前赠予友人之作,乃藏家争相抢夺、千金难求的至宝。
徐太夫人在世时,对亡夫的佳作悉心保存;连逝世前也留下遗命,让子孙取回《万山晴岚图》。
阮姑娘缘何把探微先生的真迹轻易转赠于仅有一面之缘的衔云郡主?
不光在场的王公贵族、富商子弟震惊,连夏纤络自己也不敢相信。
但此图用墨淡雅,山、水、林、亭布置疏密得宜,墨色干湿浓淡极富变化,技巧纯熟,妥妥便是探微先生亲笔大作!
一般人未必认得出,但稍稍懂行的人皆惊叹不已。
夏纤络亲手拿着卷轴,喜滋滋看了半天,许久才挪开双目,对阮时意甜甜一笑。
“姑娘赠此佳作,我若用金银珠宝回赠只会显得俗气,改日请你作客城南郡主府,我再好好答谢一番。”
阮时意笑道:“郡主言重了,太夫人曾说,佳作理当与懂得欣赏的朋友共同品鉴。小女子身份低微,不敢贸然攀附郡主,只求将此画献于您,以谢相邀美意。”
二人对答间,大伙儿也纷纷议论。
“难怪才华横溢的青年对这位阮家姑娘趋之若鹜……”
“是啊!听说镇国大将军的爱子、蓝家的长孙也极力从徐大公子手里抢人!”
“我倒是耳闻,京城书画院的才子对阮姑娘爱慕有加!”
“方才……齐王殿下还对她示好呢!”
“因长得与徐太夫人年轻时相似、继承太夫人私产、全盘保管探微先生的画作……这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哪!”
“更别说,徐首辅一家和她来往密切、徐大公子处处相护,连徐二爷也是百般信赖,把生意交给她协理……她在徐家的地位,怕是比嫁入靖国公府的徐千金还要娇贵呢!”
阮时意并未把纷纭众议放心上。
当众送衔云郡主一幅徐赫旧作,她在这场身份不对等交往中将不再处于下风,届时一来二往,方有机会谋取晴岚图。
因“探微先生”大作引起的喧闹,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无论是否爱好书画的宾客,均热切观赏。
夏纤络小心谨慎藏起新得的佳作,喜笑颜开拉阮时意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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