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教倒不敢当。」伴随着冷冷的男声,林中燃起星星点点的黑焰,很快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二人一兽困在正中。
一名黑衣男子半依在不远处的一株桃树上,身材高挑匀称,左脸上覆着半张银色的面具,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红丝带松松的束着垂落在右肩,身后的黑色斗篷无风而动,内衬暗红色的火焰刺绣在阳光下缓缓流动。
黑衣男子扬唇微笑,缓步走来,桃花眼中都是熠熠的星光,柔声道:「只是想请白鹭姑娘一聚,以解思念之情,不知可否赏个光?」
「原来是焚炀尊者,久仰大名。」止渊抱拳,心中暗道不好,这焚炀魔尊亦正亦邪,行事随心,不知今日之事可否善了。多年没与人动手,更没想到遇上的第一人就这般棘手,如今手上连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暗叹一声,低头在宁秋鹤耳边低声道:「一会动手以后我拖住他,你们找机会逃走。」
「白鹭是谁?」宁秋鹤小声问道。
「是你。」止渊叹气,「你以前外出历练,便化名白鹭。」又问:「你怎地惹来的这个煞星?」
宁秋鹤翻白眼,「你说我能知道么?」废话,她连自己是白鹭都不知道。
「久仰不敢当,怕也不是什么好名声。」说话间焚炀魔尊已走到他们面前不远处,微笑道:「白鹭姑娘别来无恙?上次的丹药可还堪用?一别二十年有余,也不知白鹭姑娘眼中是不是还有我这个朋友。」
宁秋鹤见那桃花眼中的冷光,不由得全身冰冷。这眉眼身形太过熟悉,即使将近五个月没见,依然记得清清楚楚。这人即使化作灰,她亦认得,何况仅仅是遮住了半张脸?
左惟轩。
不知他在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叫做左惟轩?
「什么丹药?」止渊皱眉。
「这跟阁下并无干係,本尊只想请白鹭姑娘过府一聚,还请行个方便。」焚炀魔尊虽尊称止渊为阁下,却一直未曾问其名讳,已是极为傲慢无礼之举。
「我为白鹭兄长,如今舍妹抱恙在身,实在不宜到府上拜访。」止渊深吸一口气,垂在身旁的左手用力一握,一阵金属摩擦之声,银色的金属片从手腕处层层翻起,瞬间覆盖到指尖处。
「恕难从命,唯有得罪了。」止渊五指成爪,指尖上银白色的尖钩映着冷光。
黑色的火焰缓缓从手臂流向手腕,再流入掌中。焚炀魔尊左手五指微张,一小团黑焰在指间游走,嘴角仍带着笑意。
「止渊,」宁秋鹤忽然道:「我跟他走。」
焚炀魔尊笑容一滞,桃花眼中带了点愕然,随即被冷意所取代,笑道:「哦?白鹭姑娘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故地重游吗?」
「不要命了你!」止渊低声喝:「给我闭嘴,一边呆着去。」说罢从问柳背上飞身而起,宁秋鹤只觉得身体一轻,已被他抛向身后。
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叫喊,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是问柳化了人形,凌空将宁秋鹤抄进怀里护着,落在火圈的最边沿。
另一头止渊和焚炀魔尊已缠斗在一处,黑焰在二人相接的左手上翻滚,止渊左手的衣袖开始片片化作灰烬,右手快速往焚炀魔尊脐下丹田位置狠抓。
焚炀魔尊闪身一个回旋,避开了丹田的一爪,裹着黑焰的左手松开又往止渊的背心拍去。
问柳不知对方是否有埋伏,此刻全神戒备丝毫不敢松懈着。突然全神一震,圈住宁秋鹤娇小的身子往前一滚,四肢着地将她压在怀中,随即回身,另一个焚炀魔尊赫然出现在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缓缓走来。
场上同时出现了两个焚炀魔尊,竟是可以一分为二。
止渊察觉后方情况有变,立即就要回身去救援,却被身前的黑衣男子抬手将他拦住。
「阁下还是不要分心的好。」正与止渊交手的焚炀魔尊冷笑道:「如此关心,怕是亲兄长了?」
「跟尊者有何干係?」止渊皱眉。
这边问柳全身寒毛倒竖,紧盯着缓步接近的焚炀魔尊,右手手腕一翻,一把不足尺长的尖刃被握在手中。尖刃整体淡金色,微微弯曲,刃身上是繁复的镂空花纹,非金非木,光泽温润。
「白鹭,」焚炀魔尊半张面具后的表情堪称温柔,轻声问道:「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宁秋鹤抬眼看他,淡淡应道:「我也不知算得上是好还是不好。」
最初的惊愕过去,熟悉的人在这个世界已经重新遇到两个,再有第叁和第四个甚至第五个也不是什么奇事。再遇见他,想起上一世没有结果的初恋,心中虽有苦涩却也有释然,一切都已经是过去。
宁秋鹤清楚地认识到,面前的他已不是上一辈子的他,仅仅是长了张一样的脸而已,左惟轩从来不会这样看她,从来不会。
大约是宁秋鹤无惊无喜的表现,跟他想像中差别甚大,焚炀魔尊面露愕然。
收起冷笑,焚炀魔尊正色问道:「白鹭姑娘可愿跟我走一趟?」说话间已到了她与问柳跟前,伸出右手。
「你休想!」问柳一声暴喝,手中短刃切向焚炀魔尊。
焚炀魔尊也不闪避,右手一翻已将短刃用食中二指夹住,用力一拉。问柳握紧了兵刃不肯撒手,竟是直接带着宁秋鹤被拖近一尺有余。
焚炀魔尊看着已被拖到身前的二人,左手捏着一团黑焰拍向问柳右肩。
问柳左手抱着宁秋鹤,正要松开右手短刃来招架,冷不防怀中伸出一只玉白的小手,迎上那漆黑的火球。
「我跟你走。」宁秋鹤对那翻滚的黑焰视若无睹,只望着那人的黑瞳,向他伸出手,「左惟轩,不要为难他们,我跟你走。」
眼看她那近乎透明的小手就要被黑焰吞噬,焚炀魔尊吃了一惊,在最后一刹那散去黑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答道:「好。」
「宁姑娘!」问柳抱紧了宁秋鹤的腰不肯撒手,急道:「你的状况.…..」
「得罪了。」焚炀魔尊俯身低头在宁秋鹤耳边轻声道。左手用力一拉,将她拉进怀中,圈紧了她的后背,同时右手松开短刃,快速拿住问柳左肩一捏。
问柳肩膀无力,只得放开了手,宁秋鹤便落入了焚炀魔尊手中。
一击得手也不多话,焚炀魔尊抱着怀中娇小的女子,周身腾起黑焰,转眼火光消散,只余下地上一枚断裂的玉符。同时另一边与止渊缠斗的分身亦化作黑焰消散无形。
「可恶!」问柳捶地,寸许长的黑甲深深插进土中。
止渊快步走到二人消失的地方,捡起那枚断裂的玉符,分出一缕神识打入玉符中查探,数息后即撤回,长叹一声,问道:「小鸟儿簪子上面的追踪符,还能感知到吗?」
问柳随即坐起,凝神片刻,摇头道:「完全没有感应了,连个大方向都没有。」
「果然,」止渊皱眉:「玉符的定位在东北方向二千七百里以外的赤峰传送大阵。」
「这么远!」问柳扶额:「都快到奉天城去了。我们怎么办?回桃林城去买个赤峰的传送符?用跑的肯定没办法追上。」
「不,」止渊摇头:「我先去都广。」左手一松,银爪化作片片银麟翻起往后收回,化作手腕间一根银色细线。露出来的皮肤尽是焦黑的火灼之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癒合。
「都广之野!?」问柳大惊:「大人你是要去取…」
「虽说以魔尊修为尚且无法杀伤我们,但他有分身之术。」止渊沉吟:「我如今没个合用的兵刃在手,要从他手上抢人谈何容易。」
「可是大人的兵刃封印尚不足五千年,此刻出世的话,恐怕…..」问柳劝道。
「无事,我们先取虎魄,其他的等时日足了自然出世。」止渊摇头道:「只差十数年了,提早这样一点点不妨事。再说如今乱象已生,合该不容易被察觉才对。」
「要通知老祖一声吗?」问柳想了想,问道。
止渊一想到山里那个,眉头就止不住的皱:「先别说,等十天满了再想办法,能瞒多久是多久。」
「是,我明白了。」问柳躬身应了,随即化作原型,驮了止渊奔回桃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