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恋窝在陆政的怀里,听了苏慕言的话不高兴了,小嘴一撇,愤愤道:“娘亲坏~”
苏慕言笑嗔道:“你父皇把你惯坏了,什么都依着。”
陆政捏着女儿的小脸蛋,爱怜的说:“女儿娇娇软软的一个,就该宠着。再说了我又能宠她几年呢?再有十几年她就要嫁人了,嫁出去后若是受了委屈我又见不到。”
苏慕言轻笑:“她是公主,你这般宠她,将来她的驸马哪敢欺负她?”
陆政轻叹:“言言,你不懂,何为欺负?若是吵个架倒无所谓,年轻夫妇哪有不吵架的,可我怕那个男人没有那么爱她,也怕那个男人娶了她只因为她是公主,怕她忍受成亲后的孤独,也怕她经历感情的伤害。”
苏慕言闻言,脸色僵了僵,温柔的眼神落在陆政怀里那个一脸懵懂的小家伙身上,小家伙的小胖手伸向了陆政的唇瓣,被陆政轻轻地含住,引得陆恋咯咯的笑。
“不会的~”苏慕言喃喃道,像是安抚自己,也像是要极力否定那样的画面。
陆政淡淡的笑,偏头深深的看着苏慕言,道:“恋儿像极了你小时候,又软又萌,我舍不得她受委屈。”
陆恋偏头看见哥哥正蹙着眉头伏在案上写字,便挣了挣身子要下去。陆政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陆恋迈开小短腿就跑开了,一直跑到陆凛的身旁,趴在案上,翘着小腿,歪着脑袋看陆凛写字。
“你对凛儿太严厉了。”苏慕言瞧着一对儿女,忍不住抱怨道:“女儿是要宠的,儿子也是啊。”
陆政望着小小年纪就沉稳的陆凛,骄傲的笑笑:“你当我不心疼他?可他终究是要成为男人,这天下是他的,他若将来担不起这责任,可怎么办?我们终将老去,他若不变得强大勇敢,又怎能坐稳江山?这天下男子谁不苦?军营里的那些少年兵,有的不过十来岁,为了填饱肚子才参了军,每日严酷的训练,连成熟的男人都吃不消,他们还不是一样挺了过来?寻常百姓家的男儿,四五岁便跟着爹娘下地,风吹日晒雨淋的,也未必能填饱肚子。凛儿贵为太子,君国的储君,他身上的担子重,所以我必须对他严苛。也许他现在会不理解,会怨我,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他的父皇是有多爱他。”
苏慕言望着陆政,想着他幼时苦闷的经历,眼里泛起了泪花。
“怎么哭了?”陆政倾身揽住苏慕言,手指摩挲着那倾世的容颜,心疼的帮她擦去泪水。
苏慕言垫脚,吻了吻陆政的薄唇,喃喃道:“陆政哥哥,谢谢你~”
爬在案上的陆恋捅了捅哥哥的胳膊,小胖手捂着小嘴,偷偷地笑:“娘亲,亲父皇~”
陆凛抬头看了一眼,忙垂了头,捂上妹妹好奇的大眼睛,小声道:“别看~”
“要看~”小胖手去掰哥哥的小手,可到底是人太小,不是陆凛的对手,掰了会儿掰不动,便嘟了嘴放弃了。
夏至,天气闷热,边疆来信,君国打了胜仗,逼得伏国俯首称臣。云都城内立时沸腾了,百姓纷纷上街,高呼“皇上万岁”。
皇宫内也是一片沸腾,苏慕言问讯,喜极而泣。陆凛问她:“母后怎么哭了?”
苏慕言擦了擦眼泪,笑道:“你父皇打了胜仗,马上就能回来了。”
陆凛听了,脸上露出兴奋的小表情:“伏国败了?”
苏慕言点点头。
陆凛拍手,激动道:“太好了,父皇是个大英雄!我以后也要向父皇那样,做个勇敢强大的君主。”
苏慕言望着儿子稚嫩的脸蛋,一把揽住儿子,热泪盈眶:“凛儿,母后相信,你会是母后的骄傲。”
陆政给苏慕言单独写了信,让她去颖都,他会从宜都赶往颖都,与她汇合。苏慕言不明白陆政为什么要让她去颖都,想起多年前她与他在青凤山上的事,既甜蜜又伤感。甜蜜的是他缠着她在峰顶做了最亲密的事,伤感的是他为了留住她而受了重伤。
苏慕言把陆凛陆恋交给太后,太后平素偏疼皇孙儿,闻言也是开心的。
苏慕言出发前,太后叮嘱她:“阿政打了四个月的仗,怕是身子也吃不消,你多劝劝他,少操劳少奔波,早日回来。宫里御厨手艺好,让他回来好好补补。”
苏慕言点头:“儿媳知道了。”
颖都比起苏慕言上一次来更繁华了,云都离颖都近,所以苏慕言比陆政先到。苏慕言虽是微服,但颖都太守还是得到消息,将皇后娘娘请入府里款待。
恰逢颖都城内举办盛大的诗词歌会,街上张灯结彩,游人如织,好不热闹。苏慕言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的一角,偷偷地观望着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
太守夫人陪着,一路小心谨慎的伺候。苏慕言倒没有皇后的架子,像个天真的小姑娘般,不久便让太守夫人卸下了心中的包袱。
眼花缭乱的外面,人头攒动,苏慕言勾了唇,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人海中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虽戴着纱帽,风吹起的瞬间,苏慕言还是看清了那人的脸。
“停车!”
太守夫人一惊,忙问:“娘娘有何吩咐?”
马车停下,苏慕言顾不得和太守夫人说话,便掀了帘子走出去,太守夫人及婢女也忙跟了下去。
苏慕言是在一家药店门口截住那人的,那人正从药店出来,手里托着一包药草。
“凌落~”苏慕言轻声唤道。
那人闻言,身子僵了僵,缓缓地看过来。“慕言?”
苏慕言把凌落请上马车,太守夫人识趣的坐了后面的那一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脸怎么了?”苏慕言看到凌落半遮的纱帽下,是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凌落抿了抿唇,浅浅的笑道:“宜都城破,父亲战死,太子哥哥放了一把火烧了驿馆。”她的脸上并无悲伤,而是一种放下了的坦诚。
苏慕言闻言,心里哽了一下,不是滋味。沉默半晌,她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凌落吸了吸鼻子,道:“五州胡同那里。”又默了会儿说道:“太子哥哥在那里,只是他病了,还等着我拿药回去。”
苏慕言闻言,震惊的望着凌落,喃喃道:“他没死?”
凌落点点头:“没死,却落下了残疾。”说着比划了一下胳膊,哽咽道:“太子哥哥的右手没了。”
苏慕言闻言,心头一酸,忆起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眼中涌出泪花。
“慕言,你还怨他么?”凌落仔细的看着苏慕言,见她的泪水越流越凶,也跟着落了泪。“他这些年一直在自责,他伤害了你,害你痛不欲生,他一直好后悔,每次懊悔的时候,他便使劲的扣着自己的伤口,让伤口溃烂,他想死的,可我不许他死。”
凌落哽咽道:“他总是做噩梦,大约梦里都是你,所以他这些年常常念着‘言言’醒来。他的身子被他糟蹋的不成样子,可他还是要折磨自己,我不敢劝,我若劝多了,他便要赶我走。我不能离开他,我若离开了,他会死的。”
苏慕言哽咽道:“凌落,你告诉他,他若这般自暴自弃的死了,便愧对那些为他战死的将士们,我也不会原谅他。”
凌落怔然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