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在康顺里算有名气了,无人不识。
不过程心旁边的男生是谁,十个街坊九个认不出。
有一个当他是程心的男朋友,笑着调侃:“程心,你男朋友很靓仔喔!”
那声音,是桥脚粥店的老板娘丽姑。
程心朝她讪笑,挥挥手算作问候,没过去解释,顾着追上步速突然加快的郭宰。
他低着头,长刘海垂落,挡住眼睛,步履间透着不安的焦躁。
到了横街12巷8号,程心掏门匙开启那堵不锈钢门。
门开后,程心侧过身,让屋主郭宰先进。
郭宰眼睛僵硬,瞳仁艰难地流转,视线一寸寸目及天街。
紧接着眼神微惊。
他转身,从客厅入口望向里面,所见的令他更加惊讶。
他沿楼梯上了二楼,程心帮忙打开他房间的门,进去看了一圈后,郭宰忍不住问程心:“你昨天帮我收拾过?”
离开四年有多,再回来,他原以为会看到一地落叶的天街,狼藉不改的客厅,以及铺满积尘的房间。
然而这所房子,干净自然,看不见黑尘与蜘蛛网的踪影,闻不到因长久无人居住而生出的陈旧味道,有如1997年之前的模样。
程心说:“昨天下午我有课呢。就是国庆放假时大概抹过几下。现在又脏了,你看。”
她拿食指轻轻划过书台,将染在指腹上的细微白尘展示给郭宰看。
书台上摆着一副印有m记图案的繁体台历,页面停留在1997年2月。
郭宰看着那只微粉的手指腹,毫无预兆地出手把它拈住,用大拇指腹将它擦了下。
俩指腹间力度不大不小的摩擦,痒了程心的心。
她迅速收回手,藏到身后捏了捏,随意抬起另一只手,随便指向某个地方,找话:“你家长期无缴水费电费,他们又周一才上班,我去给你买些瓶装水和蜡烛吧。顺便晚饭我去丽姑那买些粥?”
郭宰看着她,目光专注,“好。”
程心带着门匙离开,郭宰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呆站了一会,再动身去床边,上床躺下。
走的时候他有多高?那时候他能在床上自如地翻身打滚。如今床铺只能勉强装下他,脑袋枕低一点的话,脚跟分分钟露出床缘晾着。
以前这个时候,傍晚五六点,他放学回到家,在楼下客厅看电视打游戏机,茶几会有郭母给准备的小蛋糕,而郭母在厨房煮晚饭,电视声游戏声、水声炒菜声响遍一屋。
到饭好了,郭母会唤他去帮忙端碗端菜,接着打电话给郭父,告诉他“我们开饭了”,郭父会笑眯眯说“我也在开饭”。
一家三口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假装同台吃饭。
郭宰拿手臂搭住眼睛,不再多想。
外面的天空渐渐沉下色调,要入夜了,他闭眼休息。
程心在街口榕树下坐了挺长的时间。
期间大妹给她打过电话。
“郭宰到了吗?”
“到了,到家了。”
“他还好吧?”
“呕了一路呢,肠胃坏了。”
“啊?为什么?吃不惯乡下的食物了?”
“嗯,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