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1 / 2)

程心微微一颤,实话实说:“嗯,他离开这里了,去了别的城市。”

胡老师:“是家人工作调动的原因吗?怎么不让他把这个学期念完,毕业了再走?这不上不下的对他没好处。”

“他……”程心喉咙发紧,说不下去。

胡老师没察觉不妥,主动接过话:“是不是已经找好新学校了?估计也是,哪有家长愿意自己的孩子在毕业前奔走的。大人的工作有时候就是霸道,硬性要求太多,没办法将就,就只能委屈孩子妥协。幸好只是六年级,要是高三就麻烦了。”

程心盯着电话机,艰难吐出两个字:“是吧。”

大妹问过她,郭宰小学没毕业就走,到了香港会有中学收他吗?单程证已经到手的表弟陈首陈向可没有急着走,他们都计划念完这个学年,等暑假到了才动身呢。

程心只能回答“不知道”。

她没打算告诉大妹郭宰这趟香港是冒着犯法的险去的。莫讲话他小学未毕业,就算他小学毕了业成绩全年级第一,都于事无补。

一日拿不到身份,一日都不会有香港的学校收他。

每每念及这个节点,程心心窝就特别不舒服。

替郭宰耿耿于怀的。

今年锦中的合唱比赛,在正正当当的五/四日举行。

初三1班齐声演唱《我的中国心》,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也没出其不意的花招,就立正着普普通通地唱。

不知怎的,程心唱着唱着竟唱出些情绪。

这是平日练习乃至过去两年参加比赛都不曾发生过的。

如今在台上,看着台下满席观众,人难得唱到动情。

它的曲调不如《保护黄河》的壮烈激昂,歌词没有《爸爸的草鞋》的婉转深长,却令当时的程心唱得眼眶发热。

尤其唱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时,强忍的眼泪不争气地滑落脸颊。

程心自自然然想到郭宰。

那个被逼抛开乡下一切,只身前往香港的男孩。

无论何时,生老病死,无论何地,香港内地,他真正所渴求的不是去香港,不是出人头地,而是一家团聚。

他有父有母,可一出生就与父亲分隔两地,随母亲单独生活,一家三口相聚的时光往往短暂且匆促,日子看上去富足,实情并不完整。

曾以为不日团聚后,与父亲的日夜相处能弥补昔日的缺失。这个支撑他乐观度过十几年留守生活的愿望,谁料到最后会支离破碎。

父亲变了,母亲走了。

学业、身份、将来,无不成迷。

他明明有一双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他明明很难过,离开时却没流一滴泪。

留下的除了家门匙,还有一场唏嘘。

歌唱完了,比赛结束,正如谢老师所料,初三1班凭唱《我的中国心》获得了三等奖,完成任务。

1997年6月30日,星期天。

学生返校,晚自习间,班长何双通知大家:“今晚凌晨,饭堂的电视机会直播香港回归仪式。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收看,不感兴趣的留在宿舍休息,学校不组织也不强制。”

同桌彭丽问程心去不去,程心点头:“去。”

夜里十点,宿舍打铃。舍监提醒大家:“去饭堂看直播的现在就去,超过十点十五分,宿舍只进不出。看完直播回宿舍的学生记住了,千万别吵闹喧哗,否则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