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安岚内心大大松了口气,面上还是勉强对他笑着,可李徽好像不急着走,挪过身子在椅子上坐下道:“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让他们去办,你原本就该是这里的主人,府里的人可以随你使唤。”

还能有什么要求,不就是求着您赶快走行吗?安岚恨恨咽下这句话,却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乖巧地给他倒了杯茶送过去,道:“王爷,能不能让我和金哲见一面。”

她见李徽的脸色立即变了,装作没看见继续道:“你之前和我说的铁符能让死人复生,我想来想去,也觉得没法完全理解,既然那铁符只有他会使用,就想着找他问个明白。”

李徽朝她瞥去一眼:“你不信我说的?”

“我信,可也想听听旁人的佐证。”

李徽垂下眸子反复揣度,她愿意去探究前世的事,是不是代表她有心去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金哲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该怎么跟她说。

安岚一直忐忑地观察他的表情,见他面色数度变化,最终还是端起茶杯抿了口道:“好,我明天带他来见你。”

安岚松了口气,又加了一句:“我要想单独见他。”然后不等李徽开口,她换了娇软的语气道:“我怕……你在这里,他会觉得拘谨,只是想随意找他聊两句而已,若是夫妻俩一起坐着问他,弄得倒像审问了。”

李徽因她脱口说出的“夫妻”两个字而露出了笑容,她立即也察觉不对,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那模样像极了他们初次相遇时的娇羞,他看得有些发痴,伸手按住她的手背轻轻摩挲道:“好,我明天安排你单独见他。太晚了,你也该歇息了。”

安岚努力克制着想把手抽回来的冲动,柔柔笑道:“是啊,我是觉得疲乏了,王爷也早点回房去休息吧,”

她把“回房去”几个字咬得特别重,谁知李徽好像根本没听懂,只瞅着她打趣:“事情吩咐完了,就要赶为夫走?”

安岚暗自一咬牙,瞪圆了眼,故意用嗔怒的语气道:“怎么王爷刚才才答应的事,这么快就不算数了。哼,早知你是故意诓骗我,以后在不信你了。”

李徽许久没见她这般撒娇耍泼的模样,嗓子有点发干,恨不得将她搂进怀里好好整治一番,可只能将她手指上的骨节用力揉了又揉,头靠过去道:“放心,为夫再不会诓骗你。”

终于送走了这个难缠的王爷,安岚靠在门板上,重重喘了几口气,她猜李儋元接到肖淮的报信,明日可能就会赶来,她得在从这里离开之前,弄清楚她最想知道的那件事。

既然李徽不愿告诉她,那就只能由其他人来告诉她!

第二日,金哲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束腰缀衣,由丫鬟领着来见安岚。他相貌不算差,只是太瘦了,尖下巴,细长眼,嘴上两撇小胡子,眼神往旁边一扫,便迸出精锐的光,再加上周身那股诡异的气场,令人本能不想与他太接近。

可安岚一大早已经梳洗打扮好,这时正歪靠檀木椅的扶手上,对他笑着道:“国师,好久不见了。”

金哲一震,随后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道:“王妃莫要这么说,现在可不是上一世,我若冒认国师,被人听见可是要掉脑袋的。”

安岚顽皮地一转眸子,道:“既然不是上一世,先生也不该叫我王妃。”

金哲摸着鼻子笑起来,被豫王反复敲打过的神经便放松下来,仍是喊道:“王妃今日找我来,究竟想问什么事?”

安岚拿起桌上盘碟里的樱桃塞进嘴里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那块铁符到底是怎么用的。为什么它能让死人复生,有这么大的威力。”

金哲笑得有些得意道:“这铁符算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说起来也算是上天的指引,我常年在山中修道,有一次突然见到两只全身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鹤在空中盘旋,我觉得奇怪,就走出来看它们,谁知它们见到我就鸣叫两声,然后展翅往前飞。我觉得那叫声像是一种指引,就跟着它们往山里走,然后就在山洞里发现了这块铁符。我也是研究了许多年,才发现它的真正用途。”

安岚似乎听得十分专注,又问道:“那先生能活到今日,也是重生之人吗?”

金哲脸上露出丝狡黠,捏着胡子道:“我修道多年,自然有些凡人没有的本事。具体的如何,王妃就莫要问了。”他想起被豫王嘱咐过的事,又道:“总之这块铁符确实是块神物,可王爷却愿意为了王妃您,彻底废掉他的复生能力,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的记忆,这份深情,王妃可千万莫要辜负啊。”

安岚轻轻叹了口气,掏出块帕子擦着手道:“我知道他对我好,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她似乎十分为难,垂着眸,小声地说了句什么,金哲眉头皱起,往前走了一步问道:“王妃说什么?”

安岚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话,于是金哲径直走到她面前,把腰弯下,听见安岚压着声一字一句道:“那天晚上,你们想毒杀的人,是不是安晴!”

金哲吓得猛退一步,沉稳的表情有了瞬间崩裂,可很快就冷静下来道:“贫道不知王妃说的什么意思?”

安岚早看出他慌乱背后的蹊跷,冷笑一声,手摸着袖口道:“前世我毒发时,身边唯一可疑的人就是安晴,可她如果要害我,在慈宁寺回程的路上,不知有多少机会。为何非要等到进了宫,根本没法脱身的时候再下手。那天她说她吃藕会长红疹,我就替她吃了那碗藕粉莲花羹,所以我是代她受死是不是。”

金哲始终垂着头,干笑了一声道:“那晚的事,贫道一概不知,王妃何必为难我呢。”

安岚挑起个诡异的笑容,突然从袖子里抽出根簪子,飞快扎进自己的手腕里,鲜血瞬间飞溅出来,有几滴落在了金哲的靴子上。

饶是金哲再身经百炼,这时也被彻底吓到,结结巴巴问道:“王妃你要做什么?”

安岚的脸已经痛得发白,可还是笑着将手腕伸出来道:“你该知道豫王最疼的人是谁,如果我等会告诉他,你狂性大发袭击了我,你猜他会不会信。”

金哲的脸阴下来道:“王妃这么做值得吗?”

可安岚已经将那簪子架在脖子上,露出发狠的表情道:“我只想知道一句真话,绝不会告诉他是谁和我说的,国师可要想明白,那块铁符已经没有价值,若是再背上了伤害我的罪名,这一世,你还能不能顺利当上国师。”

金哲瞳孔缩起,他要抢下那根簪子倒不太难,但安岚手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如一条血色的小蛇,绕在凝脂般的皮肤上,看得人煞是惊心。就算他能和豫王解释清楚,可往后人家小夫妻相对,看见这旧伤,难免不会记恨他。可如果他说出来,只怕现在就会被豫王记恨抛弃,正在犹豫时,安岚已经拖长了声开口道:“国师最好快些考虑,我可没太多耐心。”

她的声音藏了些颤意,明显是疼得不行,金哲还没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够了!”豫王沉着脸推门进来,一见她手腕上的血痕,心疼地眯起眼道:“你想知道,我来告诉你,没必要这么伤害自己!”

安岚怔了怔,然后将握着簪子的手垂下来,凄然道:“你果然还是不放心,生怕我会问出你的秘密,非得在这儿守着。”

见李徽大声喊着管事嬷嬷拿药箱来给安岚包扎,金哲缩着脖子正想说出告退,李徽却转头盯着他道:“你也留下,毕竟这事是因你而起。”

当房里的血腥味终于被熏香盖住,安岚的衣袖高高挽着,手腕上的血痕已经被热水洗净,李徽低着头,边替她缠着纱布边道:“那时,魏文通是皇兄身边最信任的侍卫,他向来不爱女色,可偏偏有次遇上安晴,从此留了心,听说她是我小姨子,便托我帮她做媒。那时安晴不愿嫁人,我哄着她和魏文通见了几面,后来……”

“后来,你利用她对你的暗恋,假装对她有意,甚至承诺了一些事。对不对。”安岚深吸了口气,几乎毫不费力地帮他说出后面的故事:“原本只是想骗她成婚,帮你传递消息,拉拢你想要拉拢的人。可等你得到皇位,再不需要她了,就想顺利成章地将她抛至一边。可安晴受不了这种欺负,于是她在我封后的前一天来找我,故意宿在宫里,威胁你完成承诺。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对她下毒手,是不是。”

“不是我!”李徽始终不敢抬头看她,只一道道缠着那纱布道:“是金哲。他见我为这事烦恼,便说会帮我解决,我以为他是想用什么异术,谁知他竟会在安晴的甜食里下毒。”

一直坐在旁边的金哲,这时连忙在安岚身旁跪下道:“王妃,这都是我的错。可我记得王妃不沾鱼腥,明明吩咐御膳房做一碗鱼羹,可偏偏御膳房那晚的鱼不够新鲜,阴差阳错就变成了莲藕羹。我差遣去下毒的那个手下又紧张得没仔细看,谁知酿成了大错。”他越说越激动,竟用袖子遮住脸呜咽起来。

安岚明白他是作态,露出厌恶的表情挥了挥手道:“你起来吧,放心吧,我不会去恨不相关的人。”

李徽听得手抖了抖,抬头用歉疚的表情道:“这件事是我不对,可我和安晴真的从没有过龌龊之事,下毒的事是个意外,是安晴猜到有人要害她,故意让你喝下了那碗莲藕羹。你死之后,我已经把她关进刑部大牢,她亲手做出的事,就必须给你陪葬!”

“是吗?”安岚歪着头看他,眼里已经涌出泪来:“所以,你这样就算是为我报仇了。安晴的悲剧难道不是你一手酿成。你需要她时,就温言软语,假意逢迎。不需要时,就心狠手辣,弃如敝履,最后还要让她背上一个谋害嫡姐的罪名死去,这样才能让你良心好过点。”她冷笑着摇头:“王爷啊,你始终不懂什么叫因果循环,随意利用别人真心的人,迟早都会有报应的。只是这报应,是我替你受了。”

李徽看见她的神情,莫名觉得害怕,将纱布绑好,站起将她的头搂进怀里道:“我已经知错,对你,我绝不会再用任何心计和手段,柔柔你要信我,我哪怕负尽所有人,也绝不会负你。”

金哲也连忙在旁添油加醋:“王妃还是太讲妇人之仁,自古要成大事的人,哪个不是无所不用其极。”

安岚的脸被压在带着龙涎香味的锦袍里,轻阖上眼道:“前世的事,我不会怪任何人。”豫王听得一喜,低头却看见那张带着泪痕的脸蛋上尽是决绝之色:“可是李徽,我不会再信你,也不会再让一个这样的人做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