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1 / 2)

安岚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感动表情,谢侯爷被激起了保护欲,捏紧女儿的手情真意切地又说了一通,才终于见她轻轻点了下头应允。

在这场父女泪眼相对、尽释前嫌的戏份结束后,谢侯爷悬了许久的心彻底放下,笑着嘱咐安岚今晚好好收拾,明天一早就派马车来接她。

安岚做足了重得父爱的娇弱少女姿态,怯怯点着头,然后听见谢侯爷在临走时,仿似随口说了句:“对了,你外祖父母明日离京,我陪你顺道去送送他们。你娘她……没和你说过什么吧?”

安岚瞪起一双眸子,反问道:“说什么呢?”

谢侯爷盯着她那双清澄无比的眼,确定她真是懵懂无知,暗自松了口气,笑道:“没什么,好好收拾吧,该扔的就扔了,回去缺什么,爹爹再给你买。”

安岚微微一笑,然后目送谢侯爷的紫袍下摆拂过门框,她也跟着站起走到门前,默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步步,铸成她的去路。

越过一片竹林,那座青砖白瓦的别苑已经冷清了许久。李儋元从宫里回来,被蒋公公搀扶着下了马车,瞥见门前台阶新生出的绿苔,此时正被最后一抹夕阳照着,平添了几分落幕时的凄凉。

他忍不住低头咳嗽了几声,拢紧了披风,冷着脸往里走,谁知刚走到偏厅前,便闻到股食物的香味,暖热的,充满烟火味的浓烈气息,瞬间打碎长久凝在空气里的寒冰。李儋元止住了步子,偏头往那里面看了眼,然后浅浅勾起唇角。

旁边的蒋公公叹了口气:他有多久没看见三殿下笑了。

“你如今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还没回来,你就先吃上了。”李儋元撩袍坐下,冲着正大快朵颐的安岚斜眼瞥过去,冷哼着道。

安岚抬头冲他笑,唇角还沾着油星,指着盘子里已经吃了一半的肉,骄傲道:“你家厨子在我的□□下,手艺越来越长进了。这道炙鹿肉,切的肥瘦合度,佐料放得够多又入味,一口咬下去,筋肉还伴着油香,仿佛山野鲜香全钻上舌尖。”

李儋元见她说的十分诱人,忍不住也往那盘子里瞥去,可他向来少食,在宫里又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大桌菜,再看这大块肉便有些犹豫,安岚玩心一起,直接捻起一块塞进他嘴里,然后把油乎乎的手指放在口里吮着,笑道:“你不亲口尝尝,我可就白说了。”

李儋元先是一怔,随后盯着她含在唇瓣的手指,眸色有些幽深,然后他慌乱地偏过头,默默咽下了那块肉,嫌弃道:“你这模样,哪有半点侯府小姐的样子,也不嫌脏。”

安岚一脸得逞的笑:就知道他做不到当场给吐出来,抬起下巴得意洋洋道:“脏不脏的,三殿下不也吃了。”

然后她埋下头,继续吃个尽兴,李儋元用帕子擦干净嘴边的油,凝起目光盯着她的脸,渐渐的,便发现了不对……

终于,当安岚满足地放下筷子,他才淡淡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开心?”

安岚擦嘴的手停了一瞬,然后继续一脸没心没肺地站起去倒茶喝,李儋元也站起走到她身后,犹豫了一瞬,伸手按住她的胳膊,柔声问:“你娘的计划成功了,你又能做回侯府嫡小姐,为什么不开心?”

安岚捏在茶杯上的手指瞬间收紧,然后垂下头,肩部微微发颤,李儋元始终没有松开手,却也没有再开口催促,终于,安岚再也压抑不住,眼泪一滴滴全掉进青釉茶杯里,抽泣着说:“阿元哥哥,我以后都没有娘了!”

李儋元的心颤了下,手指僵着发疼,却不敢移到那因悲痛而抖个不停的肩膀上,安岚撑着桌案,自胳膊上传来的温度,仿佛在她辛苦筑起的坚强外壳上戳了个洞,压在心底的思念和恐惧终于倾泻而出。

选择回到侯府,便意味着她要彻底斩断这几年安宁自在的生活,哪怕面对爹爹也不能卸下伪装,要步步为营去筹谋计算,而这一次,她身边没有亲人为伴,只能孤身而战。

李儋元任她发泄似的哭了很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她坐回椅子上,替她拿了杯茶过来,开口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住在这里,而不是呆在宫里陪母妃吗?”

安岚红着眼摇了摇头:她从未听他说起过这件事。

“因为我可以对自己残忍,却不忍心看她为我难过。所以我宁愿选择离开,降低那些人的警惕,也想让她知道,虽然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可她这个儿子会好好活着,为我们拼出一条生路。”

安岚怔怔抹去脸上的泪,听他继续道:“所谓亲人,即使不在身边,也能给你力量。这人世本就艰难,没人能一直陪我们走下去。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吗,无论遇上多么绝望的境地,都不要害怕,只管去拼去反抗。”

安岚盯着他如玉的面庞,内心仿佛重又燃起力量,承诺般地重重点头。

李儋元见她终于不再哭了,提着的那口气才渐渐放下。他舟车劳顿赶回来,又陪着她这么久,这时虚汗已经湿透了里衣,脑中的晕眩感渐渐扩开,刚站起想叫蒋公公扶他回房去休息,身体就猛地一晃,差点栽倒下去。

幸好安岚连忙去扶住他,见他已经十分虚弱,连忙扶着他先躺进旁边的暖阁,再慌张地打开药盒,喂他服食下一颗药丸,总算见他脸上褪去那几近透明的白。

安岚蹲在他的卧榻边,盯着那张苍白却漂亮的脸,突然生出个念头:以后她做回了侯府小姐,便不可能再往这别苑里跑,总要懂得避嫌。心口仿佛被什么搅了下,又痛又觉得难舍。李儋元好不容易顺过气,瞥见她又是一脸悲容,忍不住喘着气嗤笑道:“怎么了,还难过个没完了。”

安岚吸了吸鼻子,仰头道:“三殿下,我回了侯府,便不能像这样时常过来陪你了。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若是那药香用完了,就再去找我给你做。”

李儋元一直刻意去忽略这件事,此时被她提起,眉宇间闪过丝恼怒,紧抿着薄唇,朝内偏过头去。

安岚只当他想好好休息,于是弯腰站起,替他把锦被拉好,然后盯着他闭眼的侧颜留恋地看了许久。这几年,除了母亲,他是她最信任的亲人和哥哥,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内心盛满了不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叹息着道:“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啊。”

然后她深吸口气,站起想要离开,谁知突然被床上那人扯住了手腕,转过头去,便对上一道阴沉的目光,听他哑声开口:“你真的舍不得?”

安岚怔怔点头,然后就被拉着失去重心跌在床边,李儋元挟着药香的清冷气息骤然逼近,黑眸里凝起令她害怕的冷光,压着声道:“我记得你今年已经及笄,也是时候可以侍寝了!”

第27章 妒意

“侍寝?”

一时间, 安岚脑子里竟转不过这个词的意思, 可那张足以蛊惑人心的脸越靠越近, 冰凉的指尖滑到她的后颈上, 细细浅浅的摩挲,令那块肌肤上瞬间被激起层战栗的小疙瘩。

她被拉进那双深潭似的黑眸, 扑在脸上的灼热呼吸, 逐渐用力的手掌……都让她觉得无比迷惑,这一切都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然后才开始害怕起来,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 李儋元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有占有欲, 甚至危险的男人。

安岚吓得心脏乱跳, 想退却退不开,只得手足无措地拉住他的袖子,使劲搓揉着那块上等的绸锦,强笑着问:“三殿下,你是开玩笑吧?”

李儋元轻轻吐出口气, 吹起她搭在光洁额头上的薄刘海,唇压向她耳边哑声道:“既然舍不得,就留下来。”

安岚猛地闭眼, 这次可是真怂了, 缩着脖子,怯怯地争辩:“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没有?没有舍不得我?”

“也不是……”安岚彻底乱了, 小脑袋摇来晃去, 感觉颈后的钳制渐渐松开, 突然恢复些清明,撅起嘴喊:“三殿下,你是故意吓唬我的吧!”

李儋元轻哼一声,眸间那团黑雾散了,又恢复成她熟悉的似嘲似讽模样,撤掉了身体的压迫,淡淡道:“记住,我也是个男人,舍不得这这样的话,不要随便乱说。”不然,会被当真。

安岚按住还起伏未定的胸口,随后气不打一处来,绕着他的床榻转了两圈,不停数落着:“我是认真来向你告别的,就是想说舍不得,你干嘛要吓唬我……”

她想起他方才那副轻佻模样就觉得难受,乱七八糟的情绪梗的鼻子发酸,声音里带了哭腔继续道:“你要想赶我走就直说,我现在就走,以后也不会回来惹你讨厌……”

李儋元最怕看她哭,这时又听她口不择言说出一堆气话,顿时对自己气恼无比,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不断用力,捏的骨节都在发疼,想开口却被一股甜腥气堵住,急得边咳边狠狠捶了下床板。

安岚正由着性子念个不停,回头才看见他这副模样,连忙将他扶得坐起一些,再吹着热茶送进他口里,然后听他用粗哑的嗓音急切开口道:“不是……”

“什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