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万氏之死, 对有的人是晴天霹雳,而对更多人,却是微不足道。
令妩当如何?
唯一的牵挂也没了, 谁还能阻住她, 拉根绳、伸个脑袋,再容易不过。
这次连紫鸢都不拦了, 她干脆也拿出一条麻绳, 绝然道:“主子不必多劝, 奴婢已下定决心。”
令妩抽出她手里的绳, 回着说:“傻丫头, 现在若死了,岂不是遂了她的意,还不是时候。”
“我要让她付出代价!”鱼令妩握紧手心,脸上闪现的,是刻骨铭心的恨。
这一刻,为了要报复严氏,她又振作起来。
所以当令嫣再次来寻时,她收拾了一番, 终于肯面对她。
见了人, 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在这个妹妹面前, 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嫡庶之间的区别,厉氏与她姨娘的差距,鱼家的看重与否, 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拉开两人的距离。
鱼令嫣被封为县主,有大好前途在等着,而她的人生,却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同样是姐妹,怎么能差的这样远。
令嫣没有与她抱头痛哭,没有安慰她,静默片刻后,直接问道:“他是不是一直在打你?”
令妩侧过头,转走灰暗苍凉的视线,开始回忆起这些年的遭遇。
她嫁给肖天玮四年,从回门那日起,隔三差五,都要被这个人渣暴打。
肖天玮是个天阉,不能人事,没有生育能力,虽为嫡子,却一出生,就被家族放弃,成了肖家最尴尬的存在,他从小就性子扭曲,暴虐多疑善变,不知怎么就能惹他不悦,遭受一顿毒打,每次都狠到要打死人不可。
打过之后,他又会跪在她面前抱头痛哭,发誓绝不再犯,求她原谅他,此后几天也会对她尤其好。可最多也就维持几天,这个誓言永远都不会实现,暴行还是会重演。
她被折磨的苦不堪言,被打时,听到的最多的便是,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我倒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其实,还真不是。
她不会因此瞧不起他,若是他不打她,与她好生过日子,她愿意与他承担一切。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有孩子又如何,两个人能安稳过日子就成,天下就没有十全的事,这命她愿意认。
可这样的机会,老天都不肯给。
她麻木地回答令嫣:“前两年打的厉害,后来......打的少了,最近大半年,没动过手。”这便是她身上没有伤痕的原因。
鱼令嫣不相信家暴的人,会改掉恶性,问她:“发生了何事,使他改变?”
发生了什么?
其实她始终还抱着一丝侥幸,奢望有一日,自己能感化了他,他会变好,不会再犯,两人可以重做夫妻,重新开始。
可终有一天,他不再打她,却是为了别的原因。
原本以为,嫁给这样的丈夫,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悲,可直到遇见那人,她才明白,她错了,他才是她此生最大的劫。
想到他,鱼令妩心中一紧,原本麻木的表情,终是有些松动,她也想起,来鱼家前的那一夜所发生的事,不由抓紧了衣领,躬起身,抿紧嘴,摇头不语。
鱼令嫣轻轻抚平她的背,等她慢慢放松下来,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鱼令妩这时抬起头,苍白无力地苦笑,“我能怎么办?”
“离开肖家!”
鱼令嫣掰开她紧抓着高领的双手,展现出她脖子上还很鲜明的勒痕,说道:“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何不奋力一搏,你还要顾虑到什么时候,你娘为你拼了命,你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鱼令妩心中的郁火,被瞬时点燃,她猛然推开令嫣,泪崩如泉,失控地歇斯底里地呐喊:“你以为我不想离开吗?我不想出来吗!我每夜做梦,都梦见自己在推肖家的大门,可每次都推不开,那份急切、绝望和无力,你怎能体会!”
“可你从没有反抗过一次,你不试试,怎知道不能成!”
“没用的,就算试了也没用,已经太迟了,他……不会放过我的。”她说着又偃旗息鼓,跌坐到原位,失落又憔悴。
鱼令嫣抓着她的衣襟,强行把她拎了起来,眼里含着热泪,愤然道:“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那谁还能救你,鱼家又怎么帮你,我们又怎么出力!”
听到这句,令妩脸上多了一丝嘲讽,回道:“靠鱼家?靠老太爷和老爷?你把他们想的太好,也把我想的太重要,我回来两次,你看有谁过问一下?毕竟我已是肖家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他们也管不起了。”
鱼令嫣无力地松了手,放开她,擦干了泪痕,迅速朝门外走去,到门口时,顿了一下,最后说道:“如果鱼家放任自家女儿,被夫家暴打而不顾,那鱼家就是没救了。如果你不肯自救,那也真没救了。”说罢,就立即离开,不肯再多待。
而令妩望着她的背影,喃喃低语:“也许他得了想要的,便肯放过我了,也许我真能搏一搏。”
*
万姨娘突然横死在眼前,鱼老太太着实被吓了一番,面上再虚张声势,心里实际也是有些怕的。
那天夜里,她竟然就梦见万氏,满头鲜血、张牙舞爪地向她讨回公道。
这锅鱼老太太可不愿背,她自认还真没对不住二姑娘的地方,连嫁妆都是她出的,夫家也不是她给寻的,凭什么找上她。
可有些事真无道理可言,此后几天,她还是接连梦见万氏,夜夜不得安眠,万分苦恼。
此时,令妩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