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妩跪下来抱着她的头,拼劲全力大哭,却一点声音也不肯发出,无声的眼泪,从她满是绝望的眼中迸出,划过她消瘦又绝美的脸颊,没入到高领棉衣之内,是那样凄美苍凉。
在肖家死不得,在鱼家也死不得,想死却死不成,这是怎样的绝望。
鱼令妩多想跟自己姨娘说,您真是为我好,就放手让我去吧。
可她不能,而万姨娘也不会放手。
次日,鱼令妩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如行尸走肉般,继续苟活。
紫鸢也开始一刻不离地盯人。
至于万娘姨,她总要去给自己女儿,讨个公道。
她自然是去找严氏。
严氏这几年容貌也未曾改变,只是气质却渐渐变了,再也不见当年静若幽兰的仙姿,眉梢、眼神、嘴角,不知不觉,就显出几分尖酸刻薄的味道。
生活的棱角竟然被越磨越尖,让她慢慢变得阴狠冷酷。
她一见万氏,便皱了眉,满脸都是不耐,“我瞧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哭丧着一副脸,给谁看呢,白白的好心情,都叫你破坏了。”
万氏连忙磕头求人,“夫人,奴婢求您帮二姑娘想想法子吧,她真是太苦,过不下去了。”
这事情严氏压根不想管,可不管又不成,因为她也怕没脑子的万氏,把事情捅到鱼恒或是鱼老太爷那里,到时让厉氏得着机会,借题发挥对付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想让我怎么帮她?”
万氏忙擦干泪水,跪着凑到严氏跟前,抱着她的大腿,求道:“夫人让二姑娘和离吧,二姑娘以后必定会报答夫人大恩大德。”
“笑话,夫妻之间,拌个嘴、闹个便扭,那是再正常不过,令妩回来,你不帮着劝些,反而还敢拾掇这些,真是该死,咱们大房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蠢货!还不快回去,劝着令妩,修整几天就回肖家去。”
“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哪有出嫁女儿,成天赖在娘家不肯回的,传出去,人家只会怪我们鱼府不会教养女儿。老太爷、老夫人最是看重名声,岂能容得下你们,还有二夫人,她更要不忿,毕竟祯敬县主还未出嫁,有这样的姐姐,可是要影响闺阁名声的。”
其实这时候,但凡是个聪明的,也就能看透,严氏的嘴脸,大可不必浪费时间在她身上,该往别处使力了。
万氏分不清这些,她听完严氏所言,只觉得一股钻心的难受和愤怒,她忍不住反驳道:“夫人,当初您为了大小姐参选一事,把二小姐定给了长信伯府的嫡子。当初我都不信,这等好事,怎回轮到二小姐呢?”
“您当时怎么说的,奴婢还记的清清楚楚,您说,天玮那孩子从小就身子不好,脾气也有些古怪,但到底是个好孩子,不会真委屈了令妩,可……”
严氏打断她道:“行了,当初硬是求我给令妩寻门好亲事,我好心帮她嫁到了伯府,如今过的不好,又要来怪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早知如此,我才不操这个心,该让老夫人帮你们选,看能好到哪儿去。”
“不过是个庶女,能嫁给伯府嫡子,已是天大的运数,竟还不知足,还想和离,你想离就离,当肖家是吃素的吗,还是你以为咱们鱼家能比过伯府去?别说是我,就算是老爷、老太爷,也没这个本事,去管人家家事,还想和离,做梦去,肖家可没听说,出过和离、被休的媳妇。”
“再说了,就算令妩被休回鱼府,你以为她还能有什么好前途吗,谁还敢娶她,这日子就真能好过肖家的吗?所以说,人还是得认命。”
万姨娘说不过严氏,心中的憋闷,越发重了,她终于还是闹了起来,开始胡乱说话:“夫人说认命,可也得看是个什么命。您只说姑爷身子不好,却没说他不好在什么地方,一个不能人道的窝囊废,成天只知道打自己妻子撒气,根本就算不得男人!”
严氏马上厉声呵止:“胡说什么,再多一句,我叫人撕烂你的嘴。”
万姨娘豁出去了,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可怜我们令妩,嫁过去三年,却还是个完璧,还要成天被他毒打,这种日子,有什么盼头,她怎么能认呢!”
这终是惹怒了严氏,她喝令道:“万姨娘神智不清说胡话了,来人,给我掌嘴,让她清醒清醒。”
万姨娘像个疯婆子似的到处折腾,到最后,还是被人按定赏嘴,鲜血汩汩,逐渐从她嘴角淌下来,就算如此,她还不忘破口大骂:“严润萱,你个阴狠的毒妇,为的自己女儿,把我女儿嫁给一个丧天良的禽兽,害她每日都生不如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等着,你造的孽,迟早会有报应,就算不是你,也会到你女儿身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有本事打死我,别给我留气,不然我就要闹到老夫人那里,还要去跟老爷告状,二夫人那里我也要去,非把你折腾个死。”
这时严氏让她们停了动作,说道:“你说的不过是胡言乱语,怎能当真,就算是老夫人,也是要看证据的,谁会信你一面之词。”
万姨娘吼道:“自己姑娘,当然清楚,不信叫稳婆来验身,让所有人都知晓,咱们令妩身上有多少伤痕。但凡有一句虚言,我就一头撞死。”
严氏却忽然转了态度,竟同意道:“行,就这么办,去请两个稳婆来验,若真是如你所言,那我就亲自去肖家讨个说法,给令妩做主。”
说罢,便找来稳婆,带着万姨娘等一行人,来到西厢房令妩的房间。
严氏散了余人,只留了两个心腹、两个稳婆和万氏,关了门,就要给令妩验身。
令妩抵死不从,拼命反抗,紫鸳也奋力帮主子脱身。
可终归干不过严氏的人。
万姨娘不忍地劝道:“姑娘就从了吧,等验明了身子,夫人就会帮你做主了。”
鱼令妩最终被两位稳婆退了衣物,羊脂白玉般晶莹细腻的肌肤,瞬时展现出来,如何也看不出被打的痕迹。
两位稳婆又迅速验了身,马上禀报道:“二小姐已破了身子。”
万氏不敢相信,也难以接受,明明上次回来时,她都见到了自己姑娘满身的伤痕,还根据她走路的模样,推测出她还没圆房,当时也从紫鸳那里逼问确认了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看着女儿绝望的模样。
除非……她不敢想下去。
“万姨娘,这次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还要怎么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你倒是养了个好女儿,当初若不是令妩嫁到肖家,你以为鱼家还容得了你这种祸害,怪别人害了令妩,怎么就不明白,害她的人,归根到底,还是你!”
“跟你计较,简直是自取其辱,罢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看在令妩的份上,我再忍你一次。”
万氏跌坐到一旁,久久都没动静,就算后来等人退了,令妩说了些劝说的话,她也听不进去。
脑海中,始终都是:害她的人,归根到底,还是你!
她一夜未眠,翌日,又闯去老夫人那里,说了一句:“二姑娘在夫家受折磨,老夫人若是不管,我死后就变成厉鬼,天天缠着你。”
随后就一头撞死在鹤龄堂的厅柱上。
想帮令妩带孩子的愿望,此生终归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