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2)

他还生怕一根筋的皇帝陛下听不懂,特意将话挑明了说:“大王爷唯有一名正妻,膝下并无子嗣。二王爷同样只有一子。小王爷更是已经年满二十却未娶妻,如此一来皇家血脉不丰,实非国之幸事啊。”

老头儿还不知道今后继位的不出意外会是南王沈淑窈,而沈淑窈十有八九会废除帝制,皇家血脉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可这事儿有人知道,却不能这时候就公开来说,沈安侯一个头两个大,直拿眼神戳沈淑窈,示意她发个大招解决了老头子。

沈淑窈也没辙,何况火没烧到自己身上,她乐得看热闹。面对这般不孝女,沈大老爷开始头痛,只能求助的看向好久有孔墨竹,用口型表示“你家人你搞定”。

孔墨竹也在偷笑,他可知道林菁和沈家两个儿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孔氏暂且不说,一门心思做起了慈善工作,养育民间孤儿,一时半会的影响不到朝局。程幼娘可是沈家作为未来户部尚书——也就是财务部长培养的,妥妥的是中枢成员,可不能让孔家这几个拎不清的得罪了去。

对付这位族兄,孔墨竹也有的是法子,毕竟引经据典这谁让吧,孔家无论哪个都不会差。何况他身为族长,对族兄有天然压制,只要能从道理上糊弄过去,这位肯定不会多闹腾。

事实上也是如此。孔相爷只跟着他之乎者也,说的重点就两条。其一,新帝现在地位稳固,下头都是自己人,忙着选秀只会让百姓觉得他为老不尊,贪图享乐。其二,也是更重要的,没看朝廷在宣扬男女平等么?何况皇后娘娘和几位王妃本就强势,再加上南王撑腰——你这是给他们选妃妾呢,还是给他们找不自在呢?

联想陛下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孔尚书觉得自己懂了。不是王爷和圣人没这想法,完全是家有猛虎不可操之过急啊。沈安侯看他躬身退到一边,只当他是想通了。哪里知道老先生其实是在脑中飞转,思考一个绝对不会被反驳和拒绝的选秀的理由?

一门心思和给皇家拉纤保媒的礼部尚书不说话,其余人倒是言之有物,几乎都是与今后整体格局规划有关的话题。沈安侯坐在龙椅上与他们论证,真不觉得这样有多舒服。他宁愿找个会议室整两排沙发,大家一边喝茶一边聊。

这事儿早有林菁在布置了。或许是年纪越大越怀旧,她将偏殿书房彻底改造成了现代化的会议室。白色的仿瓷,贴上浅浅轻烟花纹的瓷砖,上头是吊顶和大灯——虽然点灯还不能投入使用,但点上蜡烛后通过镜面折射,也能将屋子里照的亮堂堂。

因采用的是走马灯的设计,哪怕屋子里有风,也不会有烛影摇曳,光线算是稳定而明亮。唯有点灯换蜡要麻烦些,需要宫人借助梯子爬上去操作。

不过对于家大业大的皇室来说,这也算不了什么。沈安侯还想着将宫中的奴籍也慢慢消除,专门建立一个机构负责招聘政府专用的仆从。

这些都是后话,尤其是不少断了子孙根的人,放出去才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留在宫中过老,也让他们有个地方入土为安。如今留下的宫女太监多是自愿,毕竟沈家人口不多,用不着太多人手,正好把愿意离开的人统统发了遣散费送走,大伙儿过的都舒畅些。

木制的条纹地板,上头铺着羊绒地毯,哪怕光脚踩着也一点儿不觉得冷。从盘炕开始,到各种管道供暖技术的开发,对于如何应付寒冬,沈安侯的专用工程队已经颇有经验。这会议室便集供暖工艺之大成,进去只觉得如在春季,体验感甚好。

这般环境一点儿不严肃,自然不能是高台案几的搭配。林菁是个爱享受的,手头又有了足够的原材料,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做。和沈安侯的期待一样,林菁选择的也是真皮沙发软垫子,外加蓬松可爱的靠枕抱枕。茶几不高不矮,正好随手放东西,或用来吃水果和甜点。

当然,作为会议室,休闲一些不要紧,却不能失去了它的职能。在最宽阔的一整面墙上,钉着一米多高七八米宽的白色磁板。无论是用来书写,还是粘贴图案表格进行演讲,这东西都非常方便,早已获得了十万大山各学院的学生和教授们青睐,因此工艺也越发出众。

另有茶水柜、书柜、摆件和绿植,让会议室看上去更高大上也更人性化。这些虽是林菁的主意,操持却多是程幼娘和沈汀。这还是完工后第一回看到整体效果,皇后娘娘十分满意的在里头溜达了两圈,端了杯红茶慢慢喝着。

她半杯茶没品完,就有耳报神过来告状,将程尚书说的话一一告诉她知晓。林皇后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好笑:“陛下真那么说了?舅舅没上去揍他?”

“楚将军没动,不过程相爷倒是挺气愤的。”说话的是她身边第不知道多少任白蕤:“我看陛下才不会听他的,连相爷都打圆场了。”

林菁自然知道沈安侯不会纳妾,自家三个小子也绝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只她还是觉得有些悲哀,女子想要和男人一样平等,想要拥有独立的人格,而不是当做抵押或联姻的物品,到底是任重道远,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里改变。

便是到了后世,说了半个世纪的男女平等,也依旧存在着性别歧视。直男癌有生存的空间,不就是重男轻女的陋习犹存?多的是把女儿当草把儿子当宝的家庭,甚至于种花家还算是好的,如白象国之类,那些女人根本不算是活着。

好在还有沈淑窈,她可是个坚定的平等主义者。想到这里,林菁又松了口气,既然任重道远,就一代代走下去吧。

沈安侯和大臣们商讨了一个多时辰,基本上把问题分门别类按照重要性和紧迫感归拢,就让其他人散场,自己带着相爷和相关大员关门开小会。才进会议室,孔尚书——是的,礼部尚书也在开会行列——便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布置?为什么皇后会坐在里头?

除他之外的人倒是挺适应,如孔墨竹这般还敢嬉皮笑脸说两句玩笑。楚舅舅则是干脆过来打趣:“有人让安侯选秀呐,你有什么意见没?”

林菁摊手:“他选不选秀与我何干?终归我是讲究一夫一妻不要隔阂的。他若是不按照我的规矩来,我也大可以去别处过日子。总归我有儿有女有本事,还非得靠他养着才能活?”

这话说的太嚣张,孔尚书又是一抖,只不好和皇后这一介女流辩解。偏孔墨竹抚掌大笑:“正是正是!安侯若是敢作乱,你就踹了他,来我孔家当个先生如何?我孔氏满门必定以礼相待,随意你怎么折腾。”

林菁早在琼州时就与他混熟,一点儿不见外的嘲讽:“你家我信,你孔氏就没辙。你们家迂腐老头儿最多,我宁愿去程家也不去东莱。”

迂腐老头儿孔尚书重重咳嗽一声:“老臣还有要事要与陛下商讨,皇后殿下是否该回避?”

“你们说你们的,我又不会乱说话。”林菁才不惯着他,一屁丨股坐在沈安侯身边,态度十分自然的对大伙儿颔首:“说不定还有我能补充的内容呢。”

可怜的孔尚书就看着各位重臣真不介意的坐下,喝喝茶吃吃糕点,十分惬意的享受了一会儿才开始议政。而孔墨竹说的第一个话题就真与林菁有关:“南王的大燮人口普查计划已经在实施了,我们发现十六岁以下男女人口总数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到三十五岁以上明显的男多女少,这事儿可有解决的办法?”

“生孩子是个鬼门关,多少女人就死在了这上头。”林菁看他一眼,表情诡异:“法子是有法子,不过你们这种端方君子大约是不愿意听的。”

沈安侯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放下茶杯,还拉了正喝茶的楚怀一把。楚舅舅莫名所以,便听林菁说道:“其实很多时候女人生孩子不是因为家庭需要,是男人解决生理需求的副产品。那只需要搞个小玩意儿,让男人解决问题的时候没法播种进去,女人自然就不用被迫多生,也可以多活几年。”

“噗——”喷茶的声音不绝于耳,唯有得到提醒的楚舅舅幸免于难。老人家哭笑不得的用手指头指了指林菁:“亏你说得出来!”

“诶诶,也没什么说不出的吧,事实如此还不让人说?”沈安侯护妻狂魔附体,将自家舅舅的手指头往下揪:“您和我舅妈不是还因此闹过矛盾?当年她又害怕受孕,又不想给您纳妾,天天纠结到哭。您可别年纪大了就装健忘啊。”

被倒霉大外甥捅了痛脚的楚舅舅这回是真跳起来了:“你再胡说一句试试?信不信老子揍你!”

这般插科打诨,让气氛松懈了些,所有人还真开始思考是否可行。事实上,如果真能生产出这种东西,显见着这方案是可行的。不过林菁悠悠然又扔出个问题来:“男人都希望自己多子多孙,尤其是生了闺女的,一定逼着媳妇儿生儿子。媳妇儿不能生,就和离啦休妻啦纳妾啦,可不逼着女人不生也得生么?”

“您有什么好主意干脆一块儿说,说完了我再喝茶,免得浪费宫中的好茶叶。”孔墨竹索性将杯子放下听她说话。林菁也不推辞,闲闲道:“归根结底,得让女人们明白,她们是有自由的,不应该受男人的摆布。”

“一夫一妻制度迟早要实施,另外咱们的国有企业也该盖起来了,到时候女人赚的比男人多,不怕男人不怂。”沈安侯倒是淡定,还冲程铎点点头:“相爷明白的哦。”

相爷一点儿都不想明白,但从民族、从家国来说,他更没有拒绝的理由。瞪一眼优哉游哉的夫妻俩,程铎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南王等人口普查完了就会着手,所以这事儿不及,娘娘先想办法弄出那什么——来吧。”

娘娘认真点头:“已经在实验阶段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林皇后比沈皇帝更靠谱一些,听了她的话,这事儿就算揭过。没想到第二个议题还是和皇后有关,准确的说是和林家有关:“蜀州医学院做了药物临床实验的规范来,希望可以推广全国使用,并由朝廷强制执行。”

“这件事暂缓,我和我爹商量一回再说。”林菁慢慢道:“因现在咱们用的药品有两种方子,一种是积年的草药配伍,一种是专对病症的特效药。这些特效药可以从实验室中提炼或者合成,但因才被发现,具体效果和毒性都不是很明白,才需要进行临床实验。但是草药的配置却是千变万化,若是每个方子或是药品都非得试一回,那就太不可理喻了。”

“正是这样。”沈汀将手里捏着的奏章递给林菁:“外公说有几个药品虽然作用挺好,但也有志愿者出现了比较强烈的不良反应。所以他希望从各方面将药品的使用进行规范,免得不明药性的药物被滥用。”

“总归现在会做药学合成的只有咱们一家,你让你外公看严点,动物实验三个周期不能少,志愿者和临床实验也一定严格把控。”林菁一边翻看,心中亦是了然:“具体的细则很麻烦,我写好了再给你外公送去。”

解决完这一桩,剩下的事儿便和林菁关系不大,她也只是听着,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可礼部尚书孔老大人就是满身的不自在,,满脑子闪烁的更是历朝历代的乱世妖姬。

问题说的七七八八,沈安侯要招呼大家吃饭,顺口问孔尚书:“您不是还有要事禀告么?现在就说了吧?”

老先生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冲口而出便是:“牝鸡司晨国之将亡,这般乾坤颠倒可如何了得?日后少不得外戚后宫干政,百姓民不聊生。”

他说完就懊恼了,其实他并非针对林菁和林家,而是想的一千多年前的乱世。林夫人什么气量,倒是不和他争辩,反而看他:“您觉得您夫人傻么?”

老先生没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又问:“您觉得您闺女傻么?您儿媳妇傻么?您孙女儿孙媳妇傻么?”

当然是不傻。可女人就不该这么嚣张。林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笑道:“女人也是有智慧的,有智慧就会有野心,就会有争斗。你不开放了平台给她们施展,她们的聪明才智就要用在别处——其实百姓家还好,你知不知道世家大族里,有多少子嗣是折损在了女子的斗争中?”

她随口就能说出无数后宅手段,少部分来自和高门大户的夫人们打交道时旁听的,大部分是;另一个时空中宫斗宅斗总结出来的。因两者交织,有许多便能说出个哪家哪姓,听的在座的各位大人一个个毛骨悚然:“女人真可怕!”

“女人如何可怕?”林菁嗤笑:“你们不把她们当人看,要求听话顺从什么都不想,何不一包毒丨药将人毒傻了,只剩下生孩子的功用?又要她们聪明,又养蛊一般将人锁在一个院子里,她们为了自己的生存空间,为了子嗣的生存空间,怎么可能不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