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珠听着满心焦急,一时却又实在插不上话,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太后说罢了这话,之后便避嫌一般的,叫方蕙心带着宝乐出去玩闹一阵。
被这般当众拒绝,方蕙心难免色满面羞赧,面颊都涨的通红,不过神情却还算平静,依旧恭恭敬敬的告了退,这才带了宝乐去了殿后。
等着方蕙心离去之后,赵禹宸有些歉然一般亲自为方太后捧了一盏茶去,解释道:“儿臣并无旁的意思,实在为着江山稳固,想着近些年都不再礼聘世家权贵之女,待得中宫嫡子立住之后,再开枝散叶,好延绵皇嗣。”
苏明珠听着这话,一时间更是猛地一顿。
中宫嫡子?!
这说的是她?她这连后位都还没推出去,赵禹宸都已经把嫡子都打算好了!
方太后闻言,不论心内如何,面上也果然露出一副恍然之色来,扭过头看了一眼苏明珠,面上便带了笑:“难为陛下想的长远,这话也有理,陛下如今还不到弱冠之年,原本也不必急于一时。”
苏明珠猛地一个激灵,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紧紧的攥了手心,嘴角扯出一抹十分牵强的笑,又开口道:“不……不该如此,董氏被废之后,陛下后宫太过凋零,竟是连皇家体面都撑不住了,再一者,方妹妹的为人,已是十分的贤良,又是如太后一样教养出的大家闺秀,便是进了宫,也不会有碍江山稳固的,陛下却是多虑了!”
听着这话,饶是赵禹宸并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什么不对,此刻竟也忍不住的抬了头,怒斥了一声:“贵妃慎言!”
她倒是会说!只将那方姑娘将太后与方家的家教门风扯在了一处,若是不答应,倒好像显着朕是信不过太后母家的门风教养似的!
苏明珠!向来就是在这些气人的时候格外的心思通透,伶牙俐齿!
真真可恨!
苏明珠得了这一声训斥,竟也是十分的委屈——
【怎么着,“贤惠”也不成?难不成我错了,这会儿应该装的吃醋嫉妒,大闹上一场,才能叫你生气改主意?】
【哎?也对啊!早该想到的,不过不慌……蕙心还要在太后宫里住一阵子……想想法子,也还来得及……】
赵禹宸越听,便只觉着心头那一团沉沉的乌云,便越发的浓厚了起来一般,他自小研读圣人之言,明君之道,自小便在父皇后宫的影响下,一直都觉着后宫臣妇之道,最要紧的便是不争不妒,处事贤德。
但自从有了读心术,此刻对着苏明珠,他却才明白了,这说法竟是何等无稽荒谬。
世人皆有私心,若是当真有心有情,又如何能当真毫无妒忌之心?若是能够做到,除了如之前董氏那般心机深沉,满腔子怨毒都藏在心里只是不行于色之外,便只能是无心无情,如母后那般,只视父皇为君王,一味的恭谨罢了,实则却毫无真正的男女夫妻之情。
明珠从不是个委屈自己装模作样的性格,如今如此行事,宁愿出家长伴青灯古佛,也要一意出宫……难道,便是当真丁点都不在意他不成?
【不成不成,我得抓紧着点啊……要不然就真的只能给这小子当皇后,给他三年一回选修礼聘,和一群人争来争去,抚养一串儿的庶出子女!!!我的天……真的受不了啊……】
直到听到了这句心声,赵禹宸的心下才忽的一动,他抬起头,隐隐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这几个月来听得清清楚楚,心声骗不得人,明珠心内分明是在意且关心他的!绝不是毫无情意!
细细想来,当初明珠刚刚进宫之时,也正是因着不满他受董氏蒙蔽,处处偏袒,才索性放弃了他,作出一幅张扬无礼的模样来,与他相见两厌。
所以,明珠并非不在意他!恰恰相反,明珠乃是因着当真对他有情,这才见不得他日后再偏袒偏宠旁人,这才与之前一般,索性想着失宠,宁愿出家去!
一念及此,赵禹宸只觉着堆在胸口的乌云终于破出了一缕,总算是能叫他略微出了一口气似的。
他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下来,低头又缓缓啜了一口清茶,心下便忍不住的思量着——
明珠想作出一个嫉妒小性的样子来惹朕生气,这也是好事,之后不论如何,朕都只纵着她,好叫她明白,不论什么秀女礼聘,朕心下有情的却是只独她一个,这宫中也决计不会再有董氏第二,日后都只如她伉俪情深,才是真正的有情夫妻!
只要能叫明珠明白他的真心,记起了他们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想来,明珠定然会回心转意!
作者有话要说: 赵暗投(恍然大悟):朕觉着自己想明白了!
苏明珠(欲言又止):……算了,就叫你高兴一章好惹。
第78章
“娘娘……当真要如此?”
昭阳宫内,张尚宫面上带着犹豫,临去之前,都又忍不住的又确认了一遍。
正在捧着一份莲花冰碗的苏明珠满面认真,抬起头:“自然当真,说实话,十二个也太多了些,砍了一半,只剩六个我都觉着不少。”
张尚宫垂了头,有些语重心长的模样:“娘娘若是有不喜的,送回一二原也不是大事……只是这般径直减了一半去,传出去,只怕与娘娘名声有碍……”
说起了名声这回事,苏明珠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一声冷哼:“我还怕什么名声不曾!”
虽然苏明珠并未明说,张尚宫却也立即听明白了一般,面上露出几分不赞同的模样,又劝谏道:“空穴来风,古已有之,娘娘既是亲耳听到了,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合该雷厉风行,叫满宫人都吃个教训才是,如此高高抬起,却又轻轻放下,只怕反而是无用之功。”
赵禹宸之前提起的事的确没错,如今宫中私下里果然有流言四起,说她与梁王其实早有私情,偏她狐媚惑上,分明在重五宫宴上,梁王之女亲口揭发,诸多宗亲公主王爷都亲耳听闻,可还是叫她躲了过去,非但自个平安无事,且还将罪名推到了淑妃头上连累淑妃被废为了庶人。
可怜淑妃,就因着太傅死的早,身后没了倚靠,不及苏家那般烈火烹油,才叫人害到了这般地步云云。
若是按着赵禹宸原本的打算,径直将给苏明珠册后打算放出去的话,这私下里的风言风语自然便成不了什么气候,只可惜,因着猛然听到了贵妃竟想着出家离宫的念头,赵禹宸震惊之余,自然便顾不得这一点。
而苏明珠自个,虽然知道了,却也丁点没有当回事,并没有去查这流言的源头,反而几乎是冷眼旁观一般坐视的流言四起,昨日,终于在她去清晏园里赏荷时,从洒扫的宫人口里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听说了之后,苏明珠立即勃然大怒,煞有其事的将清晏园上上下下的总管、管事,宫人都一并叫了来,说其治下不言,大加训斥了一番,众人原本以为此事定然无法善了,但最后却只是被从上到下罚了一个月的月钱,就连那私下议论叫苏明珠亲耳听见的两个宫人,也不过是多罚跪了两个时辰罢了。
这便是张尚宫所说的,高高提起、轻轻放下,还不如不罚的缘故所在。
苏明珠当然知道张尚宫所言十分的有理,但她原本就是故意为之,这会儿听了这劝诫,便只是一副过耳不过心的模样,说着“尚宫所言有理”一类的话头敷衍应了,缓缓用过了最后一口冰碗,便叫了白兰起身。
行到门口之时,苏明珠像是想到了什么,干脆又补充道:“且先送回去一半吧,等得呈到御前的时候,再砍一半下去,依着我说,三个就已不少了!”
“撤下去的秀女,令宫务府里都好好的送回本家,除了按例的银子,我这儿也备了一份,劳烦您也给赏下去。”苏明珠十分客气的谢过了张尚宫,说罢之后,便径直往殿外行了出去:“白兰,走,去园子里转转。”
张尚宫原本是想劝说贵妃改念,不曾想,原本一下子减去的六个没要回来,这剩下的六个秀女,还要再砍了一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