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甚至不止一次的怀疑,当初,她到底为何会瞎了眼,允了女儿嫁入这么个家庭,害女儿在秦家受了这么多年苦?她会挑中秦家,固然有顾政鸿对秦志宏十分满意的缘故,她自己也是对秦家母子做过一番了解的,犹记得当初秦李氏虽有些刻板,有些小家子气,却心思良善,不会为了为难人而为难人;秦志宏虽有些好高骛远,却也不是今日这般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模样。他们一家憨厚朴实的面目,顾舒晗对秦志宏的喜欢,以及顾政鸿对秦志宏的满意,是顾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最大原因。到底是什么,让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顾母不知,人皆易变,当初顾舒晗刚入秦家时,秦家贫困,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自然无暇顾及其他。后来,不愁衣食吃穿,秦志宏发现新婚妻子与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样,谈恋爱的时候,顾舒晗出身极好,又温柔贤淑,他怎么看顾舒晗怎么满意,娶回来后,新鲜劲儿一过,便觉得她了然无趣起来,自然也就慢慢撇在了脑后。再加上常有人说秦家是依靠顾家才发达起来的,秦志宏要强,自此心中便对顾舒晗存了芥蒂,再也无心去亲近顾舒晗。
而秦李氏,或许她心中一开始对媳妇进门,改善了自家的家庭环境也是感激的吧,不过后来,这份感激变为了理所当然。顾舒晗只生养了一个女儿,未能让她抱上大胖孙子,早让她心有不满,随后,儿子又因为厌恶顾舒晗之故而长期不回家,爱子如命的秦李氏自然把顾舒晗恨到了极点。
起初的种种,到了最后,都变成了怨恨。秦李氏与秦志宏的心性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只可惜,当初的顾舒晗没有在意,顾母与女儿女婿又不生活在一起,错过了及早发现这些的机会。
“妈,疯狗在乱吠,理她做什么,没得气坏了身子。”顾舒晗将手搭在顾母的手上,劝慰道。
秦志宏蓦地站起身,对着顾舒晗怒目而视:“你说谁是疯狗?啊?嘴巴放干净点儿!”
“我说谁,谁心里清楚。如果不想被说,就最好乖乖地闭上嘴巴。”秦志宏的音量极大,震得顾母有些头疼,顾舒晗见母亲难受,对于秦氏母子自然没有一点儿好脸色。
“顾舒晗,你个女表子!你敢命令我?你-他-妈……”秦志宏的话还没有说完,“啪”的一声,一阵响亮的巴掌声在房间中响起。
打人的自然不是顾舒晗,而是顾舒晗身边的保镖。他们本是为保护顾舒晗与顾母而来,若是坐视自己的雇主被侮-辱而无动于衷,他们就可以不用再干下去了。
被打脸时,秦志宏愣了愣,显然是没料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往常无论他说了什么,顾舒晗都表现出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模样,那种态度虽然让他感觉生气,却也让他潜意识中有种用言辞侮-辱顾舒晗,不会受到什么严重的报复的想法,因此,他才敢在顾舒晗的面前如此叫嚣。
没想到,这一次的顾舒晗,与以往似乎完全不同了。她不是对自己很不屑的吗?她不是连看自己一眼都嫌脏吗,怎么这一次竟然让人动手了?
直到被人撂倒在地的那一刻,秦志宏还没有回过神来。
被打的那一侧脸颊火辣辣的疼痛,秦志宏知道,那边的脸必定是肿了。他的头发被人狠狠地揪住,扯得头皮都快掉了,两名保镖一左一右固定住他的手脚,不让他乱动,另一名保镖揪着他的头发,让他弓着身躯,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脑袋掼在地面上,虽未磕出血来,但听着那声音,前额必是已经青了。在这过程中,秦志宏的眼镜狠狠地摔在地上,成了碎片。眼前的骤然模糊让秦志宏心中很是不安,他挣扎着想要去拿自己的眼镜,却被三名保镖牢牢地固定住,连动弹一下都不被允许,只得一直维持着以头磕地的姿势。看他的模样,倒像是在向顾舒晗磕头认错似的,让人看了颇为解气。
秦李氏和于曼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她们原想着不管占便宜与否,都是口头上的纷争,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看到这么暴-力的一幕。顾舒晗,她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怎么可以如此粗暴!
“你快让人把我儿子放开!”秦李氏朝着顾舒晗色厉内荏地喊道。
不管她心中再怎么认定顾舒晗软弱可欺,毕竟自家儿子在她的人手中,因此,秦李氏也不敢对顾舒晗叫嚣得狠了,免得自家儿子遭受更多皮肉之苦。
听到秦李氏的话,顾舒晗抬了下眼皮子:“不是不想讲道理吗?可以,那咱们就用不讲理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好了。秦志宏既如此口无遮拦,就让我的保镖先好好教教他,谈判桌上应有的规矩是什么好了。”
“胡说,分明是你……”秦李氏在察觉到顾舒晗莫测的表情时,硬生生将到口的话语吞了回去,强自转移了话题:“咳,总之,你先把志宏给放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就传来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原来是几名保镖同时松开了手,秦志宏身形不稳,狼狈地滚在了地上,然后又仰躺在地上被桎梏住,他就像一只被翻过了壳的乌龟一样,纵然有再多的法子,也使不出来,涕泪横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妈,妈,儿疼……”
听到儿子向自己呼救,秦李氏越发焦急,对着顾舒晗气急败坏地道:“还不快把我儿放开!”
“这只是一个警告,注意点你说话的语气。”顾舒晗微微扬起了下巴:“你以为,你凭什么命令我?”
顾舒晗端坐于一旁,秦家一家人或是叫嚣,或是哀求,都无法影响她分毫。她那浑不在意的语气,与轻蔑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秦李氏的眼。这是秦李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家人在顾舒晗的面前,无蝼蚁无二。不,或许她早先就有感觉,这次,不过是第一次直视这件事。
秦李氏颓然地靠在墙上,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和儿子的小命竟然会掌握在顾舒晗的手中。任顾舒晗再口齿伶俐、用犀利的言辞将他们驳斥得哑口无言,秦李氏都不怕,最多憋屈些,受些气罢了,又不是不能够还击回去。可是,直到这一刻,秦李氏才真正意识到,顾舒晗,早已不是他们母子能够轻易招惹的人物了,如今她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儿子的生死。
冷汗从秦李氏的额头上涔涔而下,她不敢去擦,任由那粘腻的汗液流淌在自己的面颊上,一时之间,心如同坠入了北冰洋一般。
顾舒晗那张淡然无波的面庞,在她的眼中变得那样的可怕,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狰狞的怪兽向他们扑来……他们娘儿俩,到底招惹了怎样一尊煞神啊!
秦李氏看到其中一个保镖将枪顶在了她儿子的太阳穴处,牙齿忽然开始哆嗦:“放、放了他,别,别把那玩意儿顶在他头上……”她的声音恍若梦游一般,很轻很柔,生怕惊了保镖,他们手下一颤,子弹就真的被送进她儿子的脑袋里去。
见保镖们不为所动,秦李氏又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顾舒晗。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敢想着在顾舒晗身上占便宜,或是与顾舒晗讨价还价了,能够从顾舒晗的手中全身而退,便是最大的幸事!
“看来,咱们终于能够好好谈话了?”顾舒晗垂眸看向秦李氏,又看了看狼狈地趴在地上,直流口涎的秦志宏,心中闪过一丝厌恶。
总有那么些人,欺软怕硬,非要用些强硬的手段,才能够让其真正产生畏惧感,不敢为所欲为。
即是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性子,顾舒晗也无需与他们客气了。她对他们的耐心,早已在他们的一次次寻衅中耗尽,如今,她只想用最简单明了的方法,来解决她与他们之间的问题。
别说她仗势欺人,当初,若不是因本尊势弱,他们又怎会得寸进尺,一步步将本尊逼到那种地步?对于某些人,不需要讲究道义。而且,先前几次她想要与他们讲理,他们有哪个仔细听了,认真思考了她的话?如今有今日,实属自找。
“谈,谈……要怎么谈都好,求你好歹先放了志宏……”眼见独子还在受苦,秦李氏心如刀绞,对于顾舒晗所说之语,没有不应的。在过去的几年中,秦李氏一直以命令的语气与顾舒晗说话,时至今日,才第一次用了“求”之一字。
“对,顾小姐,你这样扣着志宏,我们也没有办法与你好好说话。众人皆知,顾小姐素来是最讲理不过的。你看,你先把志宏放了可好?”震惊过后,于曼强行将脑海中秦志宏的丑态赶走,劝顾舒晗。
顾舒晗似笑非笑地瞥了于曼一眼,于曼心中一紧,心知自己的那些个小心思怕是被顾舒晗悉数得知,正暗自懊恼间,便听顾舒晗慢条斯理地道:“可是,我现在,不想与你们谈了。”
“咱们法庭上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84章 蜕变
早在b事件过后,顾舒晗就有了这个想法。对于能与秦家一家人和平的通过谈判解决这件事,她从不抱希望。如果这家人讲理,先前那几次离婚之议,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劳而无功了。
当初,初到此地的顾舒晗顾忌流言蜚语,不敢轻易地与秦家母子闹上法庭,便是再想甩开这滩烂泥,也不能干净利索地与他们斩断关系,今时今日却是再没有这个顾虑。如今的顾舒晗已经足够强大,在学生和文人之中又拥有不少拥趸,纵然有些许流言,也不能动摇她分毫。
况且,自b大演讲之时于妡当总挑衅顾舒晗后,顾舒晗便身处漩涡中心,她和秦志宏的聚散离合,引动了千万人的关注,纵然不闹上法庭,造成的影响也不会有分毫减少。既然这样,索性让公众都来见证这场裁决吧,相信此案过后,众人心中对于当下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会有新的思考,也算是秦志宏这渣滓为社会做的贡献了。
其实,眼下秦志宏、秦李氏与于曼三人都对顾舒晗敬畏有加,若是顾舒晗要求秦李氏归还她的全部嫁妆并签订离婚协议,秦李氏想必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不过,这样一来,外界难免会有些争议,说顾舒晗得权后便仗势欺人。只要在众人的心中落下这么个映像,纵然错在秦志宏,众人对顾舒晗的同情心和理解度也要打一个折扣,毕竟同情弱者乃是人之天性。所以,这个法子虽便捷,能解一时之气,顾舒晗却也不屑使用。
有更好的法子在,她为何要为了秦家人而污了自己的名声?本该被唾弃的秦家人若因此反倒赢得了群众同情,那才是真正的堵心。
秦李氏乍一听要闹上法庭,顿时吓得不轻:“不过是些家务事罢了,何至于到如此地步了?若是闹得人尽皆知,我们还有什么颜面在?不说我们,就是儿媳你,难道面上就有光了?我知道,是咱们老秦家对不起儿媳你,可你好歹念着些旧情,别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她百般与顾舒晗套近乎,一点儿也不在乎顾舒晗即将与她儿子离婚的实事,也不在乎在一旁旁听的于曼的感受。当于曼听到秦李氏对顾舒晗口称“儿媳”的时候,于曼的指甲几乎要掐到肉里去。
至于还在地上躺着的秦志宏,却是管不了这些了。对于他来说,挣脱当前的处境,才是当务之急。
顾舒晗冷淡地看着这一家人的反应,对于秦李氏焦急异常,连儿子也顾不上了的态度,却也有几分了解。
在秦李氏心中,要走到闹上法庭这一步的,都是顶顶严重的事了。先前秦志宏写了谴责b市第一医院的话,刊登在报纸上,误导民众,随后他和报社就一起被第一医院告上法庭,那一次闹得几乎是满城风雨,秦家被判赔了大半家财给第一医院做补偿费不说,秦志宏更是声明扫地,就连她这个做娘的,偶然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索性后来于家看在于曼的份上给秦志宏重新找了份工作,秦志宏才不至于失了生计。
那件事给秦家带来了毁灭性的再难,一说到“法庭”二字,秦李氏就想起当初她儿子和她是如何被人指指点点,被人当街扔番茄扔鸡蛋砸脸,周围的左邻右舍是如何把他们的事当作谈资,与人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