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1 / 2)

卿是倾国色 风储黛 2768 字 18天前

皇兄,已经将一贯拥护他的公公逼到这个地步了么。嬴妲脑中千头万绪,无限复杂,只怕此战并不如表面所见那般简单。

细雨微霏,廊檐滴水如幕。从身后徐徐走来一人,青衫博带,嬴妲定睛望去,见是苏先生,她便放下了平儿,让侍儿带着儿子入殿,以免受了寒气,自己恭敬地朝苏先生敛衽行礼。

苏先生微笑道:“我是来辞行的。”

“先生要走了?”

苏先生叹了口气,在寒雨中热雾倏忽便散了开来,“本来是念着故交的情分,不想那坏小子死了,过来看他一眼,如今么,你将我的本事都学去了,我还留下来做甚么!只要有你在,他,”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嬴妲,“不会有大事。”

嬴妲的面庞微微浮红,“苏先生总是如此。”

说话的口吻神态都让人感到那么不正经。

“其实,”苏先生转过了头,落寞感慨地发出又一声叹,“苏家世代肱骨,亦是大卞忠臣良将,何至如今我转入了杏林……唉,原来我祖父见大卞日落西山,回天无力,就劝着我们家急流勇退了罢了。苏氏到底是不如萧家,数代封疆大吏里,手积雄兵十万,不然……哈哈,这也是假话,并非所有人都有萧弋舟的枭雄之心。”

“东方愈会算卦,占卜,想必一早就能看出,萧弋舟身上不同凡俗的……龙气?”

嬴妲心头惴惴,“苏先生?”她怔忡地望着苏先生,盼她说句准话,喉间发紧。

苏先生笑着挥了挥手,“没有那个命的人,再怎么折腾,也成不了气候,譬如我了。萧弋舟能折腾这个份儿上,不论结果如何,史书上都必定会留他一笔了。你不必担忧他回不来,不是庸人何须自扰?”

“沅陵公主啊,我瞧你第一眼时,便看出了你是公主,东方愈那种奸猾的老狐狸,不至于看不出,他从来不在萧弋舟跟前说你坏话,因为他懂得‘乘便’二字。有你在,萧弋舟无坚不摧,无你在……就难说了。”

嬴妲渐渐地一头雾水,“先生要说什么?”

苏先生见她还不懂,板起了脸一根直杆捅出来:“我的意思是,你们俩是天生富贵命!他离不开你,你离不开他,只要有你在萧弋舟就不会出事,以后不需要苏某人了,所以你可以放我离去。”

嬴妲道:“我不放先生走了么?”

苏先生“唉”一声,“令牌给我一只,现在平昌戒严了,我出不去。”

不然依照他的个性早撂挑子跑路了。

嬴妲听话地从腰间取了金令,双手捧给苏先生,“这是弋舟送我的,我转赠先生,出入平昌应是无碍的。”

苏先生总算展颜,取了金令往回走了,随着冷雨寒雾消散的,还有绵长的语声。

“三十年后再回来同你们喝酒,记得为我埋坛上好花雕,就埋东宫后的老栗子树下!”

嬴妲的掌心已空,感到有些冷意。

而苏先生随意吐出的“三十年”,听着虚无缥缈,让嬴妲禁不住困惑之中生出了无限向往。那时,或许已还给天下一个河清海晏之世,不再有战争纷杀之世,他们已儿女绕膝,子孙满堂……

苏先生离去之后的第二日,古丘之战的鼓声奏彻大地,登高而望,南地几乎处处烽烟四举。

渐渐地平昌回暖的春潮涌入,整座城池都陷入了湿润的雨幕之中。

这几日,嬴妲开始持续地做着噩梦,噩梦中萧弋舟亲自握槊退敌,在刀光剑影、血沫残肢之中穿梭,满身血污,梦里,萧弋舟在战场旧疾复发,被敌人挑落马下,无数长刀举起,往他身上捅去!

“夫君!”嬴妲惊醒,拥被坐起。

周氏举着烛灯领着三名美婢走了进来。

四人无一例外地脸色苍白,嬴妲心如重鼓敲得肺腑都欲震出血来,瞬时花容失色,脸颊惨白,她的手颤抖起来,此时说不出完整一句话:“说……”

周氏与众婢都神色黯然,末了,她跪了下来,“夫人……”

嬴妲似乎还未准备好接受答案,承受这后果,细长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褥子,指节泛白。她比谁更明白,周氏一贯稳重,也从不开玩笑骗人,能让她如此凝重的,能让她身后数名美婢都脸色苍白潸然泪下的,一定是一个极坏极坏的消息。

周氏用干涩的嘴唇颤抖地发出几个音来:“侯爷……殁了!”

嬴妲的手指骤然松开,她脸色惨白地盯着周氏,“周妈妈,您再说一遍,父亲怎了?”

周氏与身后的婢女几乎要哭出来,她只好大声回禀道:“侯爷殁了!”

“太子约侯爷古丘交战,效法夏侯家与萧家的陵原之战,可是暗中,他们却对侯爷设伏!他们熟悉地形,故意诓骗侯爷入谷,不至古丘西绥军便中伏了!侯爷轻信了太子,他们使用狡诈的诡计谋害了侯爷!上万将士几乎……几乎全军覆没!”

“夫人……我所言,句句属实……”周氏几近哽咽,拜服于地。

嬴妲的心跳骤停半拍,险些晕死过去。

第83章 出发

“夫人, 侯爷……没了……”

几乎同时噩耗传入了嬴夫人耳中。

她正拈针穿线,尖锐的针忽然刺入指腹,扎出一滴猩红的血珠来。嬴夫人蹙了蹙眉,并没有太多悲怆的脸上, 只有两行没有收住的热泪滚落, 胸口一片濡湿……

嬴妲来时只见母亲已歇下了, 正歪在榻上,睡得昏沉,绿瑚同嬴妲说,从嬴夫人知悉侯爷不幸后深思恍惚,朦朦胧胧睡下之后,这个时辰还没醒。

嬴妲不敢惊扰婆母, 纵然有话要说, 也只能等着。

铜壶滴漏之声清晰不绝, 水殿内萦绕着浓郁佛檀香。

她望着榻上安睡的婆母, 那颗被激起无边悲凉和懊恨的心, 渐渐绝望了下去。

她甚至不知该拿什么面目来见婆母。

公公遭奸人陷害,她难辞其咎。

如果不是她听了苏先生的话便想着发兵救回太子皇兄,绝不至于让公公以身犯险,带来这种恶果。归根结底都是她。她的夫君,萧弋舟,原本那么骄傲的容不得失败的男子, 不知道这样的全军覆没对他而言是怎样的打击, 她一刻都不敢在此处多待, 恨不得立时插上双翼飞到他身边去。他怪她也好,恨她也好,她只想抚平他的伤痛难过……

嬴夫人凤目紧闭,她做了一个梦。

少年时纵马驰骋草原,于马背上与弯弓射雕的少年一见倾心,他跃下马背,将手中的一双猎物送给她。从此芳心暗许,神魂颠倒,不知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