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初自己亲自交代扶持在远东的那个小不点，几年后的他竟然成为了远东那个领土超过千万的庞大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威廉二世不止一次对于自己的英明跟远见而表示得意了。

在西线先后发动了马恩河战役、奔向大海、巴黎战役三大战役之后，德国损失的士兵已经不下五十万人，尽管对面的英法联军损失已经接近八十万人，但协约国毕竟是两个国家，而德国只能在西线独自承担失败的损失。俄国发动东线战争以后，德国被迫两线作战，陷入不利的局势中。幸亏东线德军在坦能堡战役大胜俄军，不但肃清了侵入东普鲁士的全部俄军，还趁机攻入了波兰境内。原以为奥匈帝国加上保加利亚跟土耳其三国能够在东线牵制俄国的全部战力，哪料到一场加利西亚战役，奥军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还多的精锐陆军，令他们本来在东线的大好局面变得不利起来了。

东线的俄国拥有近一亿三千万的人口，这个国家一旦动员起来至少能够组织三五百万的陆军，哪怕坦能堡战役之后，俄国这个‘欧洲巨无霸’的虚弱本质已经展露无遗，但奥匈帝国的溃败也证明了，俄国人的陆军虽然在欧洲并不属于第一等，但也是陆军第二等级之中最强的几个国家之一。德国国内之前寄之以厚望的奥匈+土耳其+保加利亚在东线全面压倒俄国，令德国解放出东线的兵力全力应付西线大战的战略破产。

为此，德皇不得不考虑将动员能力还在俄国之上的中国拉入同盟国中的可能性。根据德国仍在中国国内的武官反应，中国目前至少有十五个精锐师拥有同俄国师团正面对抗的势力，而其他的国防军新兵编制在面对俄国的那些灰色牲畜组成的农民师团，也能拼个五五。

只是，不得不说，德皇跟许多位大臣的考虑都太过片面化了。

德国外交大臣皱眉好一阵，才忍不住站出来给他的皇帝陛下泼冷水，“很遗憾，我的陛下。我们恐怕很难将中国拉如战争的浑水之中！”

德皇威廉二世十分不悦，不过他的良好教养令他忍住没有发怒，和声询问道：“爱卿，你的意思是？”

“总结过去几个月来的远东变化，我跟我国在华外交官的意见一样。中国断无可能加入同盟国之中，我国也没有可能将中国拉入战争的浑水。”

看到诸位大臣都在等他的说法，外交大臣继续说道：“协约国在远东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中国的拉拢，目前中国保持中立已经是我国在华外交官尽到的最大努力了。正如山东战役前，中国那位大总统让我们的外交官传回来的话所说的那样，他本人十分亲近我国，但他所代表的却是一个拥有四亿五千万人口的国家。中国一旦加入我同盟国，势必将在陆地上直接同日本、俄国、法国、英国四国交战，以中国的国力，便是英法两国在远东的军力都能对它造成重伤，更不用提俄国跟日本了。这位大总统在过去几年间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并击败了众多的对手夺来大总统的位子。这些都表明了他并不缺少远见跟手段，中国目前处于协约国的包围之中，正如协约国担心中国加入我同盟一样，中国也同样担心其亲德立场会遭遇到协约国的封杀。”

他很遗憾的耸了耸肩，“我认为中日冲突结束之后，中国很可能将在立场问题上进一步表态。或者效仿美国强调它的中立立场，或者干脆调转车头，加入协约国的阵营之中。一如日本侵占我国在太平洋上的殖民地一样，将我国在华的全部权利尽数消化！”

外交大臣的话，就如一盆冷水一般，威廉二世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他刚要开口训斥，话到嘴边那位他曾经的老师，已经逝去多年的铁血首相俾斯麦的脸庞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位曾经被他亲手赶下台的德国功臣兼他的半个老师，曾经他最崇拜、最讨厌也是近些年来经常反思的老者，交给了他太多的东西。比如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生气时不要说话，多想想再开口’。

威廉二世因为暴躁的情绪很难控制自己的心情，他只好在沉默中看向了他的首相，希望他能反驳外交大臣的话。

只可惜，作为一个老练的政客，他的首相尽管也希望同盟国的行列中能够再增加一个盟友，但不得不承认，外交大臣所说的话很可能将是现实。他跟身边的财政大臣短暂的交流之后，很遗憾的道：“我的陛下，我恐怕外相的担心很有可能成为现实。我刚从财政部得知，我国在远东的投资如果算上青岛跟在山东的产业，恐怕已经达到十二亿马克。这笔巨额的资产，很难不引起外人的觊觎，尤其是在我国腾不出手关注远东的时候！”

“他敢！”威廉二世当下大怒。

“陛下息怒，如果是日本，我毫不怀疑日本将在战时吞并了我国的产业，不过如果是中国人吗，那位大总统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一直沉默了许久的陆军大臣突然开了口，“请恕我冒昧，我认为外相说的不错，就算是我国拿出了更多的承诺，那位中国的年轻总统也不会加入我同盟国之中。一旦加入，对于那个才刚刚有了点底气的国家而言，绝对是一场灾难！”

他看向海军大臣，“中国没有海军，就如日本那个国家可以随意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登陆一样。协约国在远东有着数十万吨的战舰，如果加上货船已经不下两百万吨，他们随意可以在中国登陆。而以中国海军的那几艘小船，很难守住他们那几乎相当于一个欧洲的海防线。”

这是个残酷的现实，威廉二世的一点好心情很快都散去了。他气恼的将自己的权杖扔了出去，谢天谢地，被一位近侍接住了。否则那根造价74万马克的黄金镶钻权杖定然将成为过去。

“真搞死，我讨厌背叛！”

威廉二世气恼的大吼了一句，但是没人接他的话。威廉二世是个不合格的政客，在政治上他很多时候都表现的很拙劣甚至可以说是幼稚。德国社会党人曾讽刺他，如果不是出身在皇室，如果他不是威廉一世的孙子，这个老大的帝国是绝不可能任他胡来施为的。至少，在列的每一位政客跟将军，无不是经历了无数的背叛与出卖，才走到现在的位子上。

“请您息怒，陛下。我们虽然很难将中国拉入同盟国的阵营中，但让中国保持现在的中立态度并不是什么困难。至少，那个国家不像日本一样，他们并没有多少反抗跟挑衅帝国的勇气！”陆军大臣一向是德意志帝国最坚定的支持者，而列席的诸位全都一脸肃穆，没有人会怀疑帝国无法取得欧战的胜利。就算是被解除了军队指挥权的小毛奇，他也仅仅认为再打下去，不过一场和局而已。

“命令我们在远东的外交官，全力争取！”

良久，威廉二世的心情也随之平复了下来，一句话之后，没人再谈中国问题。

“加入同盟国？不不不，为什么要加入同盟国或者协约国？就为了战后在巴黎和会上跟在胜利国屁股后面拣点残汤剩饭吗？”

12月24日西方平安夜，北京临时总统府，总统办公室内，李大总统屏退了侍官，一个人拿着刚从上海处外交总长陆征祥发回来的加密电报，嘴里有些自言自语。

今年对于欧洲人来说，绝对将是有史以来最惨淡的平安夜之一。尤其对于同盟国跟协约国而言，战争令数个国家哭声一片，欧洲的明灯已灭，战争带来的伤痛跟硝烟已经重伤了这个过去两百年中的世界中心。而现在世界又到了重新选择新中心的时候了。

中日冲突的协调谈判问题基本上已经进入了尾端，目前中国跟日本还在争执的问题不过限制中国陆军力量跟夺回领事裁判权这两条上。而这两条中国都很难得到四国调停团的支持，尤其是协约国三国，三国普遍同意日本限制中国国防军规模的提案。而且中国单方面废除了日本的领事裁判权，也令三国感到一阵阵的不安。惟恐这将成为中国政府废除租界的一个前奏。

李汉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个不停，距离他宣誓成为中国第二任民选总统只有最后一周的时间了。虽然作为山东战役的胜利国，但是毫无疑问无论是日本人，还是调停四国，都不将中国看作跟日本一个等级的国家，就算是取得了一场胜利，也难以改变数十年来的积弱情况。

好在协约国现在也算是有求于他，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们不愿意接受在远东的利益出现损害。所以，他们透过陆征祥给出了一个选择题，中国加入协约国或者他在总统就职时宣誓中立，协约国则在和谈中继续拉偏架，可以为中国争取至少保留60个国防师的规模。

李大总统现在的心情并不平静，这种身为弱国被拿来摆在桌上叫卖尊严的感觉，让他更加深刻的感受到，落后就要挨打的真理。

加入协约国他根本没考虑过，为什么？难道不加入协约国就不对中国开放市场了吗？随着战争的蔓延，由不得他们不妥协，要知道此时的德国无论是‘无限制潜艇战’还是战车、毒气等底牌都还没有投入战争中，一旦使用了对于协约国将是一场灾难，更加加重了他们国内的负担。

何况就算是加入了协约国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什么也不能，租界跟不平等条约他们一个也不会施舍结束，因为中国没有那个实力击败他们。就算是历史上的美国跟意大利，跟在协约国背后又吃到了什么好处？

显而易见的！

亲德国家这个身份未来十年间民国都需要继续维持，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维持中立。

快速的掏出钢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答复，可以在国防军的裁剪跟领事裁判权上让步。他微微吸了口气，这让中日冲突不日将结束。有情报显示，日本国内似乎有从朝鲜抽调军队回国的意向，而且海军舰队也在集结中。毕竟中日两国已在谈判中了，有四国撑腰，他倒是不担心日本再来一波偷袭登陆。

暂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他只当是日本要往新占领的德属太平洋岛屿上驻兵，他已经命令调查局追查下去了。

最新传回来的只言片语显示，日本可能将在年后对南洋有大动作。由于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已经越来越大，他也不能确定日本人的真正动作，跟总参讨论了几次，还是不得要领，只能继续等待调查局的情报。

不管怎么的，日本派军南下对他跟这个国家而言都是好消息。日本国内有北进跟南下两派，唯有狠狠的敲打北进派，令日本的南下派壮大，对于这个国家才是好事。

短暂的和平曙光，也许不远了吧！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六百一十章 宣誓

12月28日，中日在上海达成共识，正式签订‘中日恢复和平协议’。因为调停四国担心日本击败了中国全吞满蒙后对远东秩序的破坏，故在调停中表现的十分偏袒中方，令日本怀恨在心，不过因为国力的不足同时并不准备立刻向白人主导的国际秩序挑战。日本自认为接受了一场堪称屈辱的议和。在中方再次做出让步，承诺将在三月内削减东北驻军至十一个师约二十万人，同时允许日本商船自由停靠青岛港后，日本外相终于接到了国内的指示，在和平协议上签了字。

战争的祸根已经埋下了，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到了日本付出了数万精锐士兵的战死、几万吨战舰的重伤或沉没，在国防军反攻的过程中还有数万吨的商船跟运输船被击沉，损失虽然远远无法同日俄战争相提并论，但也逼近两亿日圆，这叫这个国家如何能够甘心。外相加藤高明才刚在协议上签了字，还没坐上返回日本的船，日本国内便传出了风声，有浪人叫嚣着要为国锄奸，天诛国贼。

未来，注定加藤高明的日子绝不会太舒服。

中国一样不甘心，明明赢得了胜利，但是除了解除了日本的中国驻屯军以外，什么实际好处都没能得到。以一个战胜国获得非战胜国的待遇，也只有这个在过去数十年来饱经战败屈辱的国家才能够勉强接受。不过饶是如此，外交总长陆征祥也多了不少骂名，国人不少激进的年轻人普遍认为他的性子太软，在中日协议中令中国做出了太多的让步。

国内不少报纸都拿着这一点说事，不断对他进行攻击。

然而，一切的抹黑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新总统对他的外交总长的力挺。

1914年眼看着就要结束了，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里，法国的首都巴黎失陷，英国在海外的殖民地、商队不断遭到德国原远东舰队（斯佩舰队）的袭击。在三艘德制主力装甲巡洋舰的带领下，这支由三艘重装甲巡洋舰及一艘中型装甲巡洋舰、一艘轻巡洋舰及补给舰队组成的德国舰队，一直游走在南大西洋及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仅十一月便击沉了7万吨的英国商船，到十二月更是有35万吨的英法商船及十余艘英国战舰折损在其手中。为其赢来了‘噩梦舰队’的美称。

12月30日，李大总统拒绝了杨度等人提出的希望他能在北京天坛模仿封建帝王登坛祭天就任大总统的提案，但仍任命杨度为总统府秘书处秘书长。同一天，外交总长陆征祥携‘中日恢复和平协议’返回北京。李大总统亲自赶往火车站迎接，盛赞他为民国赢来了一场和平。

31日，李大总统一行离开北京前往西安，他将在第二日中午抵达西安，在西安新国会大厦宣誓，就任民国大总统。

各国对远东这个国家巨大的政治变动，都倾注了巨大的注意力。评论文章、外交官正式的报告，甚至还有国家发表的关于远东格局变动的白皮书，都是连篇累牍的。他们都隐约意识到，至少是在远东，一个新的历史格局正在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