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辰从石阶下往上走,潘筱从石阶上往下走,走了好几步以后,两人终于走到了对面,潘辰嘴角噙着笑,却是不说话,一双黑亮的眼睛就那么盯着潘筱,潘筱比从前看起来接地气不少,从前脸上的淡妆,如今也变成了浓妆,双十不到的年华,看起来竟没什么朝气了,见潘辰打量自己,潘筱敛目一哼,对潘辰道:
“德妃娘娘可真是命大,人都出去了,居然还能再回来。”
潘辰笑着对潘筱伸出了手,将她今儿戴的长条耳坠子理了理,又将她腰间的宫绦顺了顺,姿态亲昵的说道:“可不是命大嘛,让贤妃失望了吧?”
潘筱如今在潘辰面前,连表面上的和谐都不愿意维持了,直言不讳:“是啊,挺失望的,俗话说祸害遗千年,德妃娘娘莫得意,你这样的出身,居这样的高位,就怕你命里无福享受。此劫不成,另有天劫啊。”
潘辰脸上笑容不减,把潘筱身上的配饰全都整理了一遍,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道:
“那我就等着,看看这天劫,什么时候打到我身上来。在那之前,贤妃可要保重才好啊。”
潘筱紧咬下颚,拢在袖中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面去,浑身上下,被潘辰气得颤抖不已。潘辰敛下笑容,从她身边昂首阔步的擦肩而过,往太和殿中去,潘筱回头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看见潘辰连通传都不用,直接被李顺给请入了太和殿中,她才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潘辰走入久违的太和殿,祁墨州已经坐在了龙案后头批阅奏章,看见潘辰进来,便对潘辰招了招手,让她在离龙案最近的太师椅那儿坐会儿,潘辰进来之后,李顺就让宫婢将切好了的甜瓜送了上来,潘辰看了看,感觉外表有点像哈密瓜,但却又不是很像,用一根银签子戳了一块放入口中,完美的甜度让潘辰眼前一亮,直接从宫婢手中接过了果盘,乖乖的坐到一边去吃了。
祁墨州批阅奏章的空隙,往潘辰的方向看了看,就见她吃的相当满足,整张脸都笑开了花的样子,从眼底透出了高兴,祁墨州将手里的一份折子批阅好之后,就站起身,走到潘辰身旁坐下,在潘辰戳好一块要送进嘴里的时候,截住了潘辰的手,硬是让她喂了自己一口,甜腻的果感,祁墨州本身并不是很喜欢,但看见潘辰脸上等着看笑话的表情时,又不禁笑了起来。
“好吃吗?”祁墨州对潘辰问道。
潘辰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祁墨州也不介意,干脆靠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潘辰,毫不吝啬对她夸赞道:
“你说,朕怎么会觉得你越看越顺眼呢?”
潘辰差点因为他这句话给呛到了,白了他一眼后,将果盘里最后一块甜瓜送入了口中,然后才把空掉的盘子递给了宫婢,宫婢退下后,祁墨州才拉起了潘辰的手,放到掌心里:
“你说你这出门也不知道带个手炉,回回摸你的手都跟块冰似的。”
潘辰想抽回:“谁也没求着你摸我手呀!我手像冰碍着你了?”
对于潘辰这种还没有消退的刺,祁墨州也不和她计较,反而一改常态,对她说道:“没有,这不是心疼你吗?”
这样温柔的祁墨州让潘辰感到了一阵恶寒。真想去摸摸他脑袋上是不是发热了,还是说,祁墨州对她还在使用柔情攻势?
潘辰用下巴指了指太和殿大门,对祁墨州笑问道:“刚才潘筱来做什么?你也是这么抓着她的手说话的?她的手凉不凉啊?”
祁墨州似笑非笑,一边把玩潘辰的手,一边煞有其事的说道:“她的手没你的凉,我不爱摸。”
贫嘴的祁墨州让潘辰无力吐槽,幸好他还知道说点正经的。
“她来替潘家的五姑娘求封县主。这事儿你不知道?你宫里那个会打探消息的小宫女没告诉你?”
潘辰目光望天,干咳了一声:“说,是说了点,不过也没说的太仔细,那皇上答应了吗?”
祁墨州看着潘辰,不住摇头:“哪儿能啊。县主又不是她想封就能封的,空手套白狼吗?当然得拿出点实际来啊。”
这句话倒是有点祁墨州这腹黑老狐狸的感觉了,对他疑惑的问:“你想要她拿什么实际的来跟你换?”
看着潘辰眼底发光,求知欲饱满的模样,祁墨州忽然又不想说了,潘辰的胃口给吊了起来,却得不到答案,也是着急的,对祁墨州嘟起了嘴,不满之色跃然于面上。
祁墨州看着好笑,干脆也不客气,在她本来就翘,嘟起来简直可以挂油瓶儿的嘴上掐了一把,沾到了一些潘辰唇瓣上的蜜色口脂,在潘辰捂着嘴抗议的时候,当着潘辰的面,祁墨州将手指自然而然的举到了嘴边,伸出舌头在沾到口脂的手指上舔了舔。
这个动作简直让潘辰这个纯情少女心一下子给烘的烧了起来,脸颊和耳朵都给红透了,祁墨州却不以为意,占了便宜,吃了豆腐,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龙案后头,打算开启工作模式,潘辰对祁墨州问道:
“你喊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吃点甜瓜吧?”
祁墨州抬头看她:“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潘辰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自从回宫以后,她仿佛对祁墨州就很难有离宫前那种耐性了,不管祁墨州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他是别有用心的,本能的不想和他牵扯太多,潘辰站起身就想走,可才走两步,就给祁墨州喊住了,潘辰回头,气鼓鼓的:
“还有什么事?”
祁墨州勾唇一笑,俊逸非凡的眼睛里迸射出一股精光,让潘辰心上一紧,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祁墨州凝视潘辰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
“就是你之前给朕做的那个催眠疗法。虽然过程挺惊险,挺难过的,不过,这些天过去了,朕倒是觉得你那个方法,可能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朕从前根本就不知道在发病的时候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现在多多少少都能回忆起来一点。”
潘辰倒是意外,没想到祁墨州会主动再次提起‘催眠疗法’的事情,犹豫了一会儿后,才上前说道:
“催眠疗法效果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你能回忆起发病时的状态,也未必就是催眠的功效吧,其实你发病时候的记忆,一直在你脑子里,只不过你主体人格……呃,就是你自己有意识的压抑和拒绝,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发病时的记忆,这也算是心病,要解开那记忆,唯一的钥匙,就是你自己,可以说是你自己愿意回忆,那么那些记忆才会出现在你脑子里。”
提起这种专业对口的事情,潘辰倒是来了不少兴趣,头头是道的对祁墨州讲解起来,可她说的这些东西,祁墨州是第一次接触,听起来难免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放下奏折,决定可以趁这个机会跟潘辰探讨探讨。
“所以,你是说,我能回忆起来病情,并不是你催眠的功劳?而是我自己要想起来的?”
祁墨州对潘辰不耻下问。
潘辰想了想之后,踌躇着点了点头:“呃……差不多吧。因为那些记忆本来你就有,但一直给封闭着,我也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忽然愿意解开封闭,但我肯定,跟催眠的关系并不大。”
潘辰的话,让祁墨州陷入了沉思,当时潘辰离开皇宫了,他下令杀潘辰,那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回忆起有关潘辰所有的事情,也就是那个时候,发病时的记忆才如泉涌一般,涌入了他的脑中,若不是因为潘辰的催眠,那很可能也是因为……潘辰。
祁墨州再次为潘辰在他心中占据的位置而震惊,深深呼出一口气,对潘辰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个病也不需要继续用催眠疗法了?我会自己痊愈?”
潘辰果断摇头:“怎么可能自己痊愈呢?我说的是你那些记忆突然回到你的脑中,不是催眠的功效,可是催眠却有另外的功效啊,它可以让你走出困住你自己的心结,找到你当年会发病的最终根源,然后……加以治疗吧。”
潘辰说道‘加以治疗’这几个字的时候,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情愿,因为她知道,所谓的治疗,其实就是把祁墨州的主体人格和次体人格相剥离,身体中只能容纳一种人格,那么就意味着,另一种人格会从他的身体里消失,次体人格给了潘辰不少美好的回忆,尤其是,当潘辰这回在出宫期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虽然宫外的次体人格是祁墨州假装的,但是潘辰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当初在宫墙下对自己表白的,并不是主体人格,而是次体人格。
次体人格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真的有了自己的意识,他对潘辰表白,也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潘辰当时所猜测的那样,以为是主体人格透过次体人格和她说了那些话。既然他有自己的意识,那么要是强行将他从祁墨州的身体里剥离,又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 ok
☆、第173章
潘辰努力将自己的看法说给祁墨州听,祁墨州听的一知半解的,毕竟思维方式太不相同了,要祁墨州一时半刻间完全理解潘辰说的这些东西,那是不可能的,潘辰也不抱这个希望,不过,祁墨州虽然对潘辰说的东西,不能理解十成,但却不妨碍他想表达自己的想法,潘辰似乎有点明白了,对祁墨州试探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