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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将军入梦时 一砾沙 3301 字 20小时前

这不就是小太后最喜欢的状元之才,上进书生嘛,再加上谢云舟生得挺拔俊俏,还老摆着一副谦谦君子的作态,看了就令他心烦。

于是谢云舟边讲课,边接受着少爷毫无来由的敌意,汗都滴落在书页上,总算把这堂课熬过去,自己走到桌案旁将磨了一半的墨磨好,然后伸出手道:“少爷将这段诗文抄写一遍吧。”

魏钧翻起眼皮,将书脊往前一推,道:“不抄。”

谢云舟眯起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少爷生病后性子虽然阴晴不定,可对他这个夫子向来还是尊敬的,难道真为了个丫鬟,就闹得如此地步。可明明前日怀玉还在向他抱怨,说被少爷打了几下,小腿都肿了呢。

他哪知道魏钧是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字迹不对,仔细想了会儿,身子向前倾道:“莫非少爷是怪罪我没有帮你去查那件事?”

魏钧心中一动,仍是摆着傲慢的架子道:“夫子心里应该明白,我是信任你,才让你帮我,可夫子实在太令我寒心了。”

谢云舟叹了口气,苦笑着道:“这件事涉及到府里秘辛,哪是我一个外人能查得出的,少爷实在太抬举谢某了。”

魏钧心头惊涛拍案,面色却丝毫不显地回道:“夫子知道多少,便告诉我多少就是。”

隔着一道布帘,苏卿言见难得偷闲,便赖在美人榻上好好睡了一觉,等神色奕奕地醒来,便听到书房里的少爷在出声唤她。

连忙用脚尖挑着绣鞋穿上,再次感叹这具丫鬟身子可正够好用的,以往她站上片刻就腰酸背痛的,如今将个大男人抱出抱进,才歇了会儿就浑身是劲儿。

再想到那人是魏大将军,便低头窃喜地跑过去,然后便发现在书房里的两人面色都有些奇怪,气氛也凝着尴尬,于是对魏钧笑道:“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魏钧在书房做了这么久,身子已经虚弱至极,咳了两声,抬手道:“派人将夫子送出去吧。”

苏卿言暗自觉得这活儿好像该自己来做,可还没说出口,魏钧已经瞪圆眼道:“你留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谢云舟这时收好了箱笼,朝魏钧一揖道:“无需人送,谢某自己离开便可。”走到门口,忍不住又转头道:“少爷好好歇息,有些事,无需再想了。”

苏卿言怔怔看他离开,然后看魏钧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忙拎着水壶给他泡了杯热茶递过去,又蹲在他膝边问道:“很不舒服吗?是不是要再喝碗药。”

魏钧端起茶咽了口,总算压下喉中的甜腥味,低头看见她眸间忽闪的关切,爱极了她这副乖巧模样,伸手在她脸颊上揉了揉道:“你若让我亲一口,比喝药管用。”

果然见她抗议似地皱起眉道:“我现在是段府的丫鬟,魏将军能提些正当的要求吗?”

魏钧一挑眉,摆出少爷架势道:“身为小丫鬟,让少爷亲一口有何不正当的。”

苏卿言简直拿他没法子,腾地站起道:“我好好关心魏将军的身子,不领情就算了,我去叫夫人来看看。”

谁知手立即被他给攥住,魏钧仰头,目光柔和地对着她:“我知道你关心我,先坐下,这府里鱼龙混杂,好好呆在我身边,别到处乱跑。”

苏卿言撇撇嘴,现在好像得她来保护他才对吧,不过听出他话里有话,便乖乖坐在他身边问道:“你方才说府里鱼龙混杂,究竟发现什么了?”

魏钧又端起茶杯喝了口,道:“刚才谢云舟告诉我,原来这个段少爷,十分信任尊敬他,还请他帮忙去查一件事。”

“什么事?”苏卿言忍不住倾身靠过去。

魏钧将茶杯放下,压低了声道:“他怀疑自己的病久治不愈,是因为有人下毒。而这人,只怕就藏在段府之中。”

第49章

段公子并不是从小就生病。他当初在西北边关出生, 据说生他时难产,被抱出来时小脸都是乌紫的, 孟夫人产后本就虚弱, 一见这孩子只怕难救活,当场就昏了过去。

可谁知段少爷还是活了下来, 而且长到六、七岁时,身子便越来越硬朗, 甚至还能拿得起最轻的刀剑。

谁知跟着段老爷辞官到了京郊后, 身子便渐渐差了起来。开始还以为是不适合这里的气候,可到了十四岁时, 他突然一病不起, 孟夫人急得发疯, 花重金为他找了许多名医来治, 可病情还是时好时坏,到如今竟落得连床都下不了的地步。

再加上这两年他庶出的弟弟逐步接管家族的生意,他便开始起了疑心, 觉得自己这病只怕不太简单。于是偷偷留了药渣去给大夫看,可各个大夫都说看不出异样。

但他仍是未放下怀疑,专程找过段老爷,可段老爷只当他是因为生病而疑神疑鬼, 随意查了查, 便让他安心养病,莫要胡思乱想。

“所以他想来想去,只得将这个怀疑告诉了谢云舟?”苏卿言听魏钧说完他所有的推测, 歪着头问道。

“没错。段少爷虽然性情乖张,可他很仰慕谢云舟的学识,也很信任这个夫子。他觉得孟夫人毕竟是后宅妇人,怕告诉她会打草惊蛇,因此便拜托谢云舟去帮他查。”

“可谢云舟拒绝了他?”

“没错,谢云舟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擅自帮大少爷去查这样毫无证据的事,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万一挖出府里什么秘辛,根本不是他一个夫子能承受的。”

苏卿言听完长长吐了口气,问:“所以,你觉得他的怀疑是真的吗?”

魏钧说了许多话,气息便有些不稳,低头轻咳了几声,才用帕子擦着嘴角道:“这位段少爷若是胎里落下的毛病,怎么会小时候体魄过人,到十四岁才病倒。况且……”他顿了顿道:“我既然上到这位少爷的身上,必定不是毫无道理的。”

“所以,我们要查出是谁对少爷下的毒吗?”

“大约是吧。”魏钧点头答道,又瞥着她道:“先不说这些,这个时辰,你应该饿了吧。”

苏卿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哪有要少爷记挂着丫鬟该吃什么的,于是问道:“你饿了吗?”

魏钧不想对她说,自己这副身子喝了太多药,味觉都有些丧失,更谈不上特别旺盛的食欲,只是柔声道:“你若是饿了,便让厨房做饭菜送过来,我陪你一起吃。”

他将胳膊抬起时,皂白色的衣袖向上卷起,露出常年未见阳光的皓白手腕,弱不禁风的清雅姿态,令苏卿言突然觉得,他不那么强壮时,其实也挺好看的。好像和她曾想过要嫁的书生模样十分相似。

连忙站起,掩饰脸上骤然涌起的热意,粗着声道:“那我去叫他们做饭。”

魏钧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局促,想了想,嘴角莫名挑起个笑容来。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苏卿言将每样菜尝了口,然后挑起块笋尖对着魏钧道:“这个最好吃,你来试试。”

魏钧原本没什么胃口,可见她吃得腮帮子鼓鼓,找到最好吃的菜就迫不及待朝他献宝的模样,莫名觉得心动,倾身过去,将她箸尖夹着的笋尖咽下去,然后笑了笑道:“嗯,甜的。”

苏卿言未料到他竟会直接吃掉她夹的笋尖,好像自己刻意要去喂他似的,心慌意乱地将筷子收回,无意识地咬贝齿间,垂着眸子道:“这道菜是烧得又不是糖渍的,怎么可能是甜的。”

可魏钧半晌没有说话,抬头才发现他盯着自己含在双唇间的筷子,目光渐转幽深,然后才醒悟过来,这时方才他吃菜时含过的,忙红着脸将筷子往下一放,结结巴巴解释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魏钧被她逗得心情大好,用自己的筷尖敲在她的筷尖上道:“其实我尝不出什么味道,不过我心里觉得,它就该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