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非颜心下还是有些担心藏歌,他刚一入晋阳城,就有人以他的名义送信。显然他的行踪,旁人了若指掌。如今他定然非常危险。她正下楼,行至大殿时,突然一剑横来。
冷非颜心中一凛,侧身躲避之时,已经出声:“藏歌?”
黑暗中,藏歌声音阴冷:“我问你,是不是你杀了我爹娘?”
冷非颜心下叹息,说:“藏歌。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藏歌又是两剑,在黑暗中被她闪过。他心下也是绝望,他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血海深仇,就此作罢吗?他说:“我兄长藏锋,是死在你手里吗?”
冷非颜说:“藏歌,我护着慕容炎,而当时他的任务却是要杀死慕容炎,立场相左……”
藏歌说:“真的是你。”
冷非颜缓缓说:“好吧,是我。”
藏歌悲声道:“可你还装作天真无邪,陪我在晋蓟古道的密林里,一遍又一遍地寻他。冷非颜,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肝?”
冷非颜说:“那时候,你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藏歌,如果当时我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藏歌吼:“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就是为了接近我,偷习藏剑山庄的武学,以便对付我爹,对不对?!”
冷非颜说:“藏歌,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解释,我没有杀藏天齐,也没有杀藏剑山庄的老弱妇孺,你中了别人的奸计。”
藏歌说:“我爹手上的伤,为什么会跟你的兵器吻合?”
冷非颜说:“因为我砍了他的手。当时燕楼确实接到屠灭藏剑山庄的命令,但是我也知道,当时的藏剑山庄其实已经名存实亡。我是约了藏天齐决斗,但是我没有杀他!你想一想,如果最初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偷学藏剑山庄的武学。那么藏天齐死后,我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藏歌发狂一般喊:“这么多年,你对我可曾说过一句真话?!你到底是怎么样冷血无耻的一个人,才会用沾满我至亲鲜血的一双手,过来拥抱我?!”
冷非颜不再解释了,黑暗掩藏着她的面容,她说:“我对你的解释,就此结束。别说我没有杀藏天齐,就算是我杀了他,凭你,可以报仇吗?”
藏歌慢慢握紧剑,冷非颜说:“来啊,给你一个机会。”
藏歌剑风如雨,瞬间笼罩住她全身各处。那样的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可是仍然困不住冷非颜。她的剑是无处捕捉的风,在他的剑网之间无形游走。
藏歌几乎绝望,数剑下去,却一直困在她的招式之中。
冷非颜说:“你拿什么报仇?就凭你这三脚猫一样的功夫?”
藏歌怒吼一声,不再防守,每一剑都是大开大阖地进攻。冷非颜轻意地击飞他掌中剑刃,制住了他的穴道,然后扛着他,迅速离开唱经楼。夜色昏沉,她说:“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我接下来的话你听清楚。你的行踪已经暴露,有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现在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藏歌不能说话,只能转动眼睛。冷非颜带着他,正准备离开唱经楼,突然外面箭矢如雨而至!
冷非颜一惊,她是能够躲避,但是藏歌却是无法动弹的。眼看所有箭矢都直奔他而去,冷非颜手中剑势如虹,挡在他面前,将流矢一一击落。但是万箭齐发,她又不是千手观音,当即就有两支羽箭透体而过。
她闷哼一声,已经回手解开了藏歌的穴道。然后藏歌回手,一把短刃刺入她腰中。冷非颜微怔,身后又是一箭贴着耳际而过。她轻声说:“你非要在这时候动手吗?”
藏歌咬着牙,他应该觉得快意,可是声音却哽咽:“我恨你。”
冷非颜左手覆上他握着短刃的手,说:“我知道。”
那时候藏歌的匕首卡在她腰中,而她的长剑在手。只消一剑,便可令他人头落地,血溅当场。然而她只是缓缓抽出那匕首,一侧身躲到圆柱之后,撕了衣带,缠紧伤口。 藏歌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欺骗我、羞辱我,你让我觉得我活着就是个废物!你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掉!!”
冷非颜吃吃地笑,说:“因为我爱你啊。”藏歌怔住,她系紧伤口,握着剑重又站起身来,外面的禁卫军已经围住了唱经楼,昏黄的灯光中,他们终于能够看清彼此的脸。
藏歌脸上泪痕未干,冷非颜找了个刁钻的角落,准备杀出去,突然又回头,莞尔一笑:“可能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吧。”
她猛然撞破窗棱,跃至楼外。封平大吃一惊,立刻再度令人放箭。然而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冷非颜已经就近抓了两个禁卫军,挡住箭雨,蹿至弓箭手之中。
封平只好大声道:“放箭!”再不顾那些“自己人”。
弓箭手一片一片地倒下,冷非颜左躲右闪,一边利用这些人躲避箭矢,一边手中剑如切菜砍瓜。封平突然也暗自心惊了——这个人!这个可怕的人!
他连连退后,手中虽有刀在,然而仍大声喊:“端木伤!”
话音刚落,冷非颜的剑已经到了他面前。他根本就不敢出招,一味地只是躲闪。就在这时候,一把剑格住了冷非颜,端木柔出现在封平身边,头也没回,说了句:“封统领暂退。”
封平哪用他说,冷非颜的剑,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端木柔的剑法,比封平又要强上许多。冷非颜带着伤,气息多少有些影响。但是她嘴角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她的剑是血红的,饱饮鲜血。她的眼神也是血红的,在昏黄火把之中,张狂飞扬,骨肉堆积成山,亦不过魔的盛宴。
唱经楼中,藏歌正要出来,突然圆柱里一声响,有个人破柱而出。他转过头,就看见端木伤。藏歌就算再笨,也已经明白过来——冷非颜说的是真的,有人处心积虑,要取她性命!
他说:“是你们约我到这里来的?”对方准备如此周详,显然已经筹备多时了。
端木伤缓缓走到他面前,说:“如果不是托了藏大侠的福,我们要对付燕楼楼主,恐怕会有点吃力。说起来,真要多谢藏兄。”
藏歌说:“端木伤,你上次在法常寺山林之中的喊话,是真的吗?”
端木伤说:“藏天齐也算一代豪杰,怎么把儿子教得这么天真?”
藏歌握紧剑,返身一剑刺来。端木伤与他缠斗,藏歌虽然天赋不错,但是毕竟年轻时未曾在剑法方面下功夫。端木伤几剑下去,已经将他逼得从窗口退开,他的剑在藏歌身上划下伤口,然而却并不杀死他。
藏歌咬紧牙,几乎狂乱地出招,端木伤身上也被刺了两剑。他皱眉,一个侧身,跳窗而出,落在唱经楼外。那时候端木柔已经被逼得手忙脚乱,但是冷非颜的情况也有些不好。
她的内力,本就是阴柔为主,但是雪盏的气劲在她体内游走,她只是一直忍着不吐血而已。
此时端木伤再加入战局,她后背立刻被划下一道剑伤,剑锋一斜,几乎划下一大块皮来。血迅速染红衣衫。冷非颜回剑相挡,端木柔很快加强攻势。他们兄弟二人,配合绝佳,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要慢慢消磨,待她鲜血流干,总有得胜之时。
此时藏歌亦跳下来,封平上去拦住他。藏歌对战封平虽然有胜算,但是也需要时间。
这样的安排,简直天依无缝。
但是突然之间,有人冲过来,一剑将封平刺了个对穿!封平吃了一惊,转回头,看见巫蛊冰冷的眼神。他带来的禁军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这时候一刀逼退巫蛊,身上血流如注,再不敢上前。
巫蛊的功夫不好,他是将领出身,论武功,怎么会是这些江湖人的对手?何况在这里的几个人,个个都是绝顶的高手。他只有救下藏歌。藏歌没有犹豫,冲过去迅速将端木伤从战局中分离出来,不让他和端木柔有双剑合璧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