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老过一回,不像年少时偶有撒娇或发脾气。
她比谁都能忍。许多事,如若她不明言,他不好多问。
二人一坐一立,静然相对,明明咫尺之隔,却似有无形屏障阻挡。
“三郎,”阮时意柔柔启唇,眼波隐含若即若离的戏谑,“你还……”
“等等……阮阮,我要招供!”徐赫突然严肃。
“哦?”
“我被雁族人的袖箭所伤,估算毒性蔓延速度、回程距离及自身体感,推断在劫难逃,生怕你重蹈覆辙,再为我耗费一生,才……”
阮时意眨了眨眼:“这事儿,跟赌局有何干系?”
“我不是怕你生气么!”
“我是生气了!此事已过两月有余,你今夜才道明,会否太晚了些?”阮时意将针线搁置一边,粉唇微勾,“老洪早向我坦陈,怕我误以为你让他或他儿子接手,又怕我为此动怒,急急忙忙替你担着,说你中毒甚深,脑子不灵光,才瞎说八道……”
徐赫脸上挂不住,讷讷应道:“算他够兄弟!可他竟借机诋毁我!”
“你在生死一线只想着,把我推给旁人?”她眸光流转,不无幽怨。
“唉……老洪说得对,我中毒后脑子坏掉了,你别往心里去。”徐赫立即改口。
“我守过一次寡,要是死而复生后,你不在,说不定……我真会找上旁人;可你回来了,且让我知悉,当初的冷落疏远全是阴错阳差中的误会……咱俩共过患难,心意互通,既已定情,你硬生生推开我,非要我另寻他人……是否太过分?”
“是是是,我知错了,”徐赫自知欠考虑,又暗觉委屈,“要不我……亲亲你,算道歉?”
他满心盘算先把娇妻搂在怀里,极尽温柔吻上一阵,等她情怀激荡,自然容易哄。
没料他刚探出魔爪,阮时意已窥破他那点小伎俩,不慌不忙挥手拍开他,正色道:“少浑水摸鱼!”
“我从不摸鱼,只摸你……最多再摸摸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
阮时意不知该气或是该笑:“去年篱溪边竹亭内,你我以寻晴岚图作赌,三局两胜为赢——你若赢了,我听你安排,尽量配合;你若输了,一切我说了算。可曾记得?”
彼时,徐赫极力想复合,阮时意则全心躲避,只想处成家人关系,后耐不住他变本加厉的软磨硬泡,在搜集晴岚图、解开祖辈秘密过程中,因糖醋交替而修复情缘。
平心而论,阮时意从齐王手中“借得”晴岚图,靠的是徐赫用心临摹;阮思彦那一幅,得来全不费工夫;反观徐赫为换取皇帝所藏,使尽浑身解数,更以前程作抵押,可谓历尽艰辛。
徐赫赢得妻子芳心,飘飘如登仙,没再将赌局当回事,却不能不认输。
对上阮时意静如深潭的眸子,他暗地一惊,脱口道:“你、你该不会……不要我,想着悔婚之类的吧?”
话一出口,窥见她手边的艳红嫁衣,自觉愚蠢到了极点,连忙讪笑着轻轻掌自己的嘴。
阮时意没好气地续道:“你答应过,只要我赢了,你定会听我的,对吧?绝不反悔?”
徐赫无端想起一事。
二人久未同房,方才他想抱抱亲亲被拒……难不成他的阮阮,已如起初那般厌恶他的亲近?借此良机,试图再提“分房睡”之类的鬼话?
他可是身体力行多个日夜,才逐步唤回她对他的兴趣,千万别前功尽弃!
敢作无理要求,他绝对亲到她哭!
深深呼吸,如等待宣判般,徐赫表情乖巧中透着点憋屈:“说吧,我听你的。”
“成,我有三个要求,你听清楚了,”阮时意忍笑清了清嗓子,缓缓宣布,“第一,寒冬将至,你……不许抱着我睡!得另盖一床被子!”
徐赫听说“不许抱着睡”,险些吓得窒息,听完后面那句,暗暗松气,寻思该如何能冬日当火炉、夏季成冰鉴。
“第二,在儿孙前,要有长辈的样子,不许撒娇!不许没事盯着我痴笑!”
徐赫暗忖,他何时痴笑?分明是含情脉脉的微笑!他的妻什么眼神!
“第三,我儿女双全,不想再生,万一真怀了,生下来后,你负责带!”
徐赫一开始还学着她满脸端肃,待她宣告完毕,忍不住“噗”地笑了。
——虚惊一场!
早知她口硬心软,且远不似当年斤斤计较,是他作贼心虚,才多了患得患失的稚气。
他展臂抱她入怀,如释重负的一句承诺,如酿蜜般拈上了她耳廓。
“为夫愿赌服输,谨遵夫人之命。”
阮时意精致嘴唇挑起隐约笑弧,双手悄悄环上他的腰,换来他俯首深吻。
相濡以沫,以舌尖唇瓣交换绵绵无尽的情意与缠绵彻骨的温柔。
如云似水,温热濡湿中夹带思念的宣泄,忘却岁月流变。
从八仙桌前辗转至衣橱边,差点推到烛台;自窗边推搡坠入软褥,几乎磕在床头木柱上。
相互为对方捂住后脑勺,二人轻咬笑唇,含情眸子暖光潋滟。
阮时意制止他的贪恋厮磨,把脸埋在他肩头:“大事已了,咱们游山玩水时,要不抽空到冰长峡走走?”
“听你的。”徐赫忘情轻舐她柔嫩的耳珠。
“若真有大笔财宝,可想法子用于资助四国内的百姓……咱俩平白无故多了几十年寿命,得多行善,以回馈上苍恩德。”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