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山野美景,阮时意已无半点闲心多看一眼,在二毛自告奋勇的带路下,拉上沉碧发足狂奔。
跑了一盏茶时分,她隐约理解,何以徐赫勒令她先撤。
茶水有问题!他与人剧斗,自知未必能久撑,才执意让她另寻生路!
悲意充斥心头,脚下逐渐乏力。
返回助他,大抵连一臂之力也提供不了;选择往前走,可山路迢迢,她又能走多远?
沉碧意识到她状态不对劲:“姑娘,让小的背您,可好?”
“不……”阮时意细想上山时的路况,“沉碧,方才那些人……借郡主之名,来谋害我和先生!更在饮食中下毒!我、我怕是……熬不了太久。”
沉碧张惶之下,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撑起她大半重量。
“沉碧定会想法子,带您离开!”
“你且听我说完,”阮时意竭力站稳,“半山上有几户农家,先前……瞧见咱们那马车的眼神,是真的好奇……据我猜测,这些应是当地人。你、你拿上银钱……速去讨点吃的,换身衣服打扮,当即下山求救!”
“这……”
“别磨蹭,”阮时意从怀内摸出一枚玉印,“带上徐家信物,但凡有村镇,茶馆、文具铺子、酒楼、棋社……必有徐家生意所及之处。你勿要说细节,慎防遇见和歹徒勾连之辈!除了找人帮忙,还需想方设法送信回京,让首辅大人派人搭救……”
“那您……您怎么办?”沉碧焦灼难耐。
“我、我只会耽误你跑路,倒不如寻隐秘处藏身,能撑一刻是一刻。”
“可此地实在太危险!说不定有野兽出没……”
阮时意万万不愿孤身留在荒郊野外。
但她深知,派遣动作麻利、体魄健康、不惹人瞩目的丫鬟去搬救兵,总比拖累着、双双一起被捉要来得划算。
“别耽搁,快去!”她推了沉碧一把,“我有二毛陪着!”
沉碧含泪凝望她半晌,边拭泪边依依不舍转过身,犹豫过后,极力往前跑。
阮时意渐觉手脚酸软,生怕再逃会直接瘫倒在路边,一筹莫展之际,半蹲下身子,摸了摸二毛的脑袋。
“二毛,你适才带来的……是坏蛋!‘坏蛋’,你知不知?他们欺负我,欺负你主人,等抓到我俩,估计还会吃掉你和大毛……”
二毛似懂非懂,但也看出她和徐赫因它们而身陷险境,遂认错般低声“呜呜”,使劲儿猛蹭她。
阮时意复道:“我得找个地儿躲起来,说不准会睡着……你得守着我,千万、千万别抛下我不管……等回家,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她硬撑一口气,拨开草丛,往记忆中有溪流的方向行去。
二毛果然听话,紧随在侧,在她狂饮溪水以求稀释体内药物之时,更替她寻了处半凹山壁,遮荫挡风,有所依傍。
阮时意不确定徐赫能否安全脱身,也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帮手,会不会循迹而来。
假如沉碧一切顺利,找到可靠之人来助,最快也要大半个时辰。
在此期间,她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维持清醒,保护好自己,等待救援。
从雁族人的态度来看,徐赫纵然落入敌手,不会立即毙命,起码能撑到药力退散,由雁族女王加以审问。
她疲倦闭目,手却牢牢握住一枚尖石,以刺痛感保持时时刻刻审慎。
迷糊间,脑海中呈现许久前做的梦。
那时,徐赫带了阿六和双犬出游,她久等无音讯,无端梦见他因双犬暴露,被姚廷玉抓去献给雁族女王。
梦中的女王长了夏纤络的脸,进行一系列神秘仪式,最终把徐赫杀死……
冥冥之中,梦境竟和现实有了神奇的交集,教她忐忑难耐。
葱郁草木因日影微倾而添了一层金黄,小半日的等待,宛若半生漫长。
往常爱玩闹的二毛放弃去溪间玩耍的良机,蜷缩在她身边,还把下巴搁在她小腹上,不时竖起耳朵,倾听鸟雀惊飞、鱼儿扑腾的细响。
阮时意静心辨认周围杳无人声——徐赫似乎没能逃离宅院,而沉碧……兴许耽搁了?
天幕寸寸暗淡下来。
当二毛猝然蹦起,正欲吠叫示警时,阮时意挣扎坐起,死死摁住它。
“嘘……”
她骤然惊觉,假若野兽来袭,二毛应能驱逐;但要是雁族人,二毛反而会揭露她与冰莲的联系!
依稀听得对话声,她心跳愈烈,头晕目眩,扯下一小截淡青裙边,绑在狗项圈之侧,勉为其难凑到二毛耳边。
“二毛乖,去找……大哥哥!”
她猜想蓝豫立和徐晟为觅姚廷玉踪迹,多半会来京城西北方向,想来离此地不会太远;她将自己和徐赫常穿颜色的缎子系在狗项圈上,若两位小辈足够警惕,必然知晓发生意外。
二毛歪头打量她,蓝眼睛满满的迷惘。
“找大哥哥……救我们!要小心!不许跟别人跑了!”
阮时意听得棍棒敲打草丛发出的哧哧声,唯有重复了一遍,便示意二毛绕道而行。
湍急溪流很好掩饰了它践踏草叶的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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