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朝阮思彦报以婉约笑意。
阮思彦俊朗面容上的错愕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狐惑。
他像是难以自持般,端量眼光在徐赫夫妇脸上来回游转。
当中掺杂了困惑、不解、好奇与震惊。
阮时意大致明白,历来细心却迟迟未觉察端倪的堂弟,这回终于猜到了。
如她所料,持重如阮思彦,忍住了没当众表露任何疑问,只是陪着徐家人将《万山晴岚图》送至和光堂小祠堂内,以慰“探微先生”和“徐太夫人”在天之灵,再郑重把画作存入专用于收藏书画的品墨阁。
或许因御前内侍官、傅元赟、洪轩等外人同在,阮思彦自始至终没开口相询。
他展现出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气定神闲,表达对堂姐和堂姐夫的哀思,且劝勉书画同好趋其逸躅云云。
忙碌了一上午,宫中诸位代表又是吃喝又是逛花园,小聚畅谈。
徐明礼命人捧出事先备好的礼物,客气相赠;官员们婉拒后领受,纷纷告辞。
原以为,阮思彦会以自家亲戚的名义留下吃顿便饭,他们便可与之讲清来因去果。
但阮思彦却宣称事忙,选择随傅元赟一并辞别。
只在转身离去前,看似不经意地,多望了徐赫夫妇一眼。
第97章
用过午膳, 徐家膳厅内气氛安静且诡秘。
众人面面相觑, 均偷眼瞥向正以小刀为桃片雕花的徐赫,及一侧细嚼慢咽的阮时意。
昨日下午,徐晟跪求、徐赫发话, 阮时意闻言后甩手离开, 关于静影和那名祝内卫的处理, 始终未有定论。
眼下瞧这对夫妻行坐不离,想必经过一夜不为人知的“交流”,算是和好如初。
轮到徐晟愁啊!
祖父和祖母来了个“床外吵架床上和”,继续愉快恩爱,就把他的人生大事晾在一旁?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胆量再往火堆里冲, 只得不停对徐赫眨眼。
偏生徐赫正忙着把水蜜桃镂雕成通花,并全神贯注摆成精美果盘, 竟没理会他的意思。
阮时意垂下美眸,浅抿一口清茶。
浓密睫毛于瓷般雪肌上投落微颤疏影。
“晟儿, 过来。”
徐晟心头悲喜堆叠, 霍然起身离席,迈着沉重步伐行至她跟前。
·
“扑通”一声,又跪了。
阮时意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腿软是吧?成天跪来跪去想做什么?起来说话!”
徐晟窥探徐赫表情反应, 因对方微略颔首而勇气倍增, 缓缓站起。
阮时意见状啐道:“有祖父撑腰, 我的话便全当耳边风了?”
“不敢不敢, 晟儿不敢。”
徐晟深知, 祖父在祖母面前也得低声下气、软言讨好,他又岂敢仗其威风?
阮时意端详眼前日渐蜕变的小青年,嗓音徐缓:“你说,不单纯为报恩而守护静影,是否意味着……真心爱慕她?”
“您、您为何要在大家吃饱喝足时问我这等问题?”徐晟脸红欲燃,磨蹭片刻后,自暴自弃答道,“好吧!我认了!你们……别笑话我!”
原本徐赫、徐家兄妹及周氏皆端了严肃面孔,经他一提,反倒被逗得各自莞尔。
阮时意见过他私下待静影的温柔体贴,曾觉是年少朦胧悸动或怜惜所致,听得他亲口承认,幽幽叹道:“既然如此,我给你九个月的时间。”
“啊?”
“九个月后,正好是我‘离世’第三个年头,徐家人可真正出孝。在此之前,你先试着打动静影,最重要的一点……你要让静影从贴身丫鬟兼护卫,变成合格的徐少夫人人选;至于恢复记忆后,她还是否乐意成为徐家一员,大可遂她之愿。”
徐晟一愣,随即理解祖母言下之意。
万一静影无法想起过往,她至少有资格成为他的妻,不致丢徐家脸面。
可一旦记起身份,她如对他无情,可自由来去。
阮时意平静注视长孙:“你要明白,这是一个赌。我固然希望,静影既能变回程指挥使,又能成为徐家人。但此事未必如愿,你可得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说不定,她一辈子就那样;也说不定,你痴心付诸东流,连朋友也做不成。”
“晟儿知道,谨遵祖母教诲。”
“好,即日起,我会让你母亲给静影另辟一处居所,以她发现地下城、立了大功为由,予专人伺候,咱们在礼仪方面多照顾提点。在未作最终考量前,你……不得逾矩。”
徐晟大喜:“是!谢过祖母!……谢祖父!”
他料想阮时意一夜之间心态大变,少不了徐赫吹的“枕头风”,不由得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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