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上原因,似乎不仅仅怕被阮思彦认出。
总觉……他对某些事件的反应,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从以新身份相遇,到后来的每一次接触,处处透着看似正常又无法言喻的诡秘。
“你我明知他奉圣上之命搜集晴岚图,再跑去问他,岂不是在为难他?”
沉吟半晌,她补充道:“三郎,你先把画全复制一遍……兴许圣上忙完地下城大案后,一有闲工夫,便又盯上徐家。”
徐赫郑重点头,欲展臂拥抱她作抚慰。
她却如惊弓之鸟般往后一缩,险些撞在书架上。
“阮阮?”
他微觉讶异,对上她一副戒备森严的阵势,顿时哭笑不得。
“我对你做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分明是你捣腾我……”
阮时意只觉双掌似被火烧过,又麻又辣又烫。
太过分!摆明是他诸多要求!
“再胡说!我、我以后不理你!”
她娇羞闪躲的意态,哪里还有“徐太夫人”的老成持重?
徐赫一心想趁无人时再亲亲她,见她回避,迟疑片刻,终究小心卷好晴岚图,折返倚桐苑。
*****
其后,徐赫潜心作画,茶饭不思,如臻忘我境地。
阮时意免不了回忆起孪生儿子百日后时的光景。
所幸历经波折后,他们消除隔阂,互通心意,再无幼稚的猜忌,越发包容对方。
此外,她寻了个机会,与徐明礼敞开心扉,坦诚告知二十五年前有关慕秋一事的隐情。
她谈及,那年怕年少的他受打击,未作细述;而后等他高中成名,踏上仕途,她又觉事过境迁,无须再提,何曾料想他曾暗中打探后续?
后续会交由于娴处置,根本无需他们母子插手。
至此,徐明礼心头大石彻底放下,却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插手干预的府医,何以用药物、欺骗、献身等方式协助慕秋?幕后会否有人指使?
因那府医早就魂断莲池,即使另存目的,已死无对证,母子二人无从深究。
是日,阮时意前往城南打理义善堂事务,顺带巡查徐家商铺在解禁后的恢复情况。
抵达集贤斋,内里或坐或站了三五名客人,掌柜与伙计见她到来,忙笑脸相迎。
阮时意刚准备打招呼,忽听角落里一娇嗓叫唤,“阮家妹子?”
闻声回望,一身穿淡绿绸裳的圆脸少妇正似笑非笑注视她。
些微错愕后,阮时意总算认出,此人是她此前在城南书画院的同窗黄瑾。
她们曾相处熟络,一同作画,一同赏花闲谈。
自平氏抖出阮时意徐家人的身份,再谣传她与“南苑先生”有染,包括黄瑾在内的不少女学员对她若即若离,更因秋澄出现而逐渐疏远她。
此番偶遇,见对方已嫁为人妇,阮时意暗觉惊讶,随即微笑道:“恭喜黄家姐姐,请恕我孤陋寡闻,竟未曾听闻你的大喜事。”
黄瑾不欲多提自己的婚事,反问:“听说,你和徐先生定亲了?”
阮时意既不便承认,又不好否认。
——定亲倒没有,但儿孙一大群,该怎么算?
黄瑾摆出理解之态:“哎呀!每次问你事儿,你总半吞半吐……大伙儿都说,先生进了翰林画院,在书画盛会上一鸣惊人,深得圣眷;且前两天进入首辅府后再未离开……自那以后,对你趋之若鹜的提亲者再未敢露面。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还推三阻四、不肯明言!”
阮时意淡然一笑。
看来,即便徐赫久未回书画院授课,照样是女学员们暗地里默默关注的人物。
既然外界已捕风捉影替她安排了姻缘事,她还能说什么呢?
对于她来说,黄瑾这类人,充其量为泛泛之交,却非要装熟,时不时从她嘴里套话,背地里不晓得作何编排。
枉她当初动过提携之念,而今尽化云烟,还有些可笑。
当下,她借口说事忙,与掌柜进内谈事情。
转身时,明显察觉背后投来的眼光,潜藏言而不尽的艳羡与嫉妒。
果不其然,有关“阮姑娘为徐待诏拒绝了齐王、洪大公子、蓝大公子等一众王公子弟”的传闻尘嚣而上。
更有人断言,徐待诏正计划入赘首辅大人家。
对此,徐明礼夫妇对府里府外统一口径,宣称徐待诏为徐家族亲,师从空净大师,虽年轻,却算是“探微先生”的师弟,居住徐府只为方便观摩画作、维系情谊,并无入赘一说。
无外人在场时,徐明礼对徐赫恭敬赔罪:“有此谣言,是儿子疏忽大意,还请父亲切莫放心上,定然是游手好闲、搬弄是非的鼠辈在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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