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亲祖父如何应对?夸了他一顿,耐心十足地指导他画双鱼图,甚至亲手替他补上数笔,还要走他的劣作收藏!
事后,他都做了什么!
他当着亲祖父之面,劝祖母养一院子的小郎君,和祖母拉小手装恩爱!
得悉二人为情侣时,他嘲笑过祖父,吃过祖父的醋,险些说出“野男人”的蔑称,测试祖父对孩子的耐性,还有厨艺、武功和酒量,更于醉后口没遮拦,让祖父入赘徐家、与其称兄道弟!
他做梦也想不到,“先生”会是亲祖父!实在匪夷所思!
怪不得……“先生”处处包容,为护着他而同去地下城,还在火器乱射时,舍命推开他和洪大将军!
天啊!完了完了完了……难怪祖母时常露出削他的眼神!
他现在自削还来得及么?
眼看徐晟长跪不起,徐赫大致明白他何以有此举措。
想必方才行大礼时,这孩子糊里糊涂,没想通其中缘由,又恐多问招致长者不悦;觉察大伙儿态度变化后,才意识过往一年来的出言无状,主动下跪认错。
念及此处,徐赫失笑,稍加用劲将长孙搀扶而起。
没想到,刚松手,徐晟再度“噗通”跪了回去。
徐赫无奈,半蹲在他跟前,温声道:“晟儿,我……和你祖母不一样。我在冰天雪地里一觉睡了三十五年,一来没感受过人世间沧桑变迁,二来缺少和你们相处的时日,三来,我没尽过为人父、为人祖父的职责,也不具备父亲和祖父该有的样子……
“你我之间的玩笑话,全因我隐瞒身份所起,不知者不罪。你若不信,大可问问你祖母,我私下常夸你率真可爱,岂会责怪你的无心之失?事实上,我更希望你别嫌弃我,也原谅我……未必能成为你理想中的祖父。”
徐赫与之平视,字字句句言词恳切。
徐晟目视年纪介于自己和父亲之间的祖父,眼底泪光闪现,不争气地有了欲哭冲动。
徐赫笑而拍了拍他的肩:“起来吧!自家人跪来跪去做什么?往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若真犯错再跪不迟!”
“呜呜……我爷爷果然是天底下最棒的!”徐晟如小孩子似的瘪嘴,向阮时意撒娇,“祖母啊!您上哪儿给我找了这么好的亲祖父!”
阮时意禁不住扶额。
——这捣蛋孩子!不到半刻,又开始说胡话了!
*****
当晚,徐赫没回篱溪。
阮时意则遣人告知阿六,让孩子收拾收拾,明儿带上大犬们,随马车搬入首辅府。
因家中骤然冒出一位长辈,徐明礼夫妇倍感不适应,偏生在人前不能表现毕恭毕敬的情态,总担心怠慢了徐赫。
徐赫素来无长者风范,生怕长子长媳为难,晚膳后只和毛头玩了一阵,借揭标与临摹为由,早早回倚桐苑。
暮色之下,修竹数竿亭亭玉立,伴以碧桃红杏。树下有一池一亭,名为点绿、霁临。景致清闲,群木繁茂,极乐世界也。
对于子女亲力亲为布置的院落,徐赫深感满意惊喜。
因他需复制《万山晴岚图》,徐明礼给他安排的两名伶俐仆从皆住在院外,无事不得进入倚桐苑,以免扰了他作画。
画室内,画案简介大气,两侧小架子上置有前朝剔红漆盒、古铜水盂、古印池、玉炳棕帚、斑竹管笔、紫檀笔筒等精致器物,不论材质与样式,大多按照他习惯所配。
显而易见,阮时意悄悄列了份清单。
白日里当着子孙,他没敢与阮时意过份亲近。
眼见夜色降临,料想阮时意已回小院,他心下发痒,把画卷锁入柜内,留一盏孤灯,掩上房门,意欲不动声色前往绣月居一观。
依照阮时意喜静的脾性,她最多只留两三名贴身侍婢侍候,且多半是澜园那数人,与他相熟,断然不会大惊小怪、造谣生事。
他估摸方向,绕过月下莲池,忽见前方花木阴影处,有人鬼鬼祟祟东行。
大晚上的……不走悬挂琉璃灯的长廊,不走石灯照耀的卵石小径,专挑灯火与月色映照不到的所在,莫非是贼?
徐赫冷笑闪至树后,屏息静待。
等那人蹑手蹑脚沿一整排玉兰树下走过,他纵身跃出,手臂带着凌厉劲风,抓向对方!
对方转身就逃,被他一手拽住,抵在树干上。
咦?“小偷”比他矮了近一头,身量纤细……触手之处丰盈温软,是女子?
风吹云散,月影照耀下,娇颜羞恼交集,双眉似柳叶新钩,唇朱如樱桃久熟,竟是他的妻!
“阮阮,”徐赫手上力度稍稍放松,却未从她前襟撤离,“你在自己家中偷偷摸摸做什么?”
阮时意分明察觉他的爪子不老实,愠道:“管得着么?你、你弄疼我了!”
“那……揉揉?”
他一手固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教她避无从避;另一只手则上上下下温柔“安抚”了一番。
阮时意下意识挣扎,又觉夫妻间什么都经历过,何必矫情?
她扭过头,轻咬下唇,由着他胡来。
徐赫难得她顺从,手上愈发放肆,嘴唇覆在她腮边,笑语哼哼:“我的阮阮想念我,担心我漫漫长夜寂寞……又怕被儿孙笑话,悄悄绕道来寻?”
“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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