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2 / 2)

*****

徐赫入住折兰苑以来,阮时意一向刻意避嫌。

如今夜这般,公然独处,门窗紧闭,灯下对坐,可谓前所未有。

窗户抵挡户外的料峭春寒,白纱罩柔和了满室烛火,可二人脸上的凝重和沉痛感,随沉默延长而越发浓郁。

“我不同意你独自进入秘道。”

阮时意收起往日的亲和,端出太夫人的严苛与权威,玉润光颜迸溅罕见凌厉。

徐赫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阮阮。

可他知道,在他离开的一万多个日夜,她从柔弱无骨的小娇花,一天天养出了刺,为徐家扎根更深,舒展茂密枝叶,紧密护住儿女和孙辈十数人。

有了他倍感陌生的凌厉果敢,才能在逆境中养育出成才的儿女;有了他所不适应的慈爱思虑,才使孙辈们无所顾忌、无畏无惧,成为京城最耀眼的少年郎和好姑娘。

若在重逢之始,突如其来撞上妻子的强硬,徐赫多半要炸。

相处日久,对于她经年累月间形成的特质,他愈发尊重和敬佩。

当下,面对爱妻的厉声否定,徐赫低叹了一声。

“阮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总不能把旁人卷进来吧?咱们信得过的,只剩至亲,你舍得让晟儿去冒险?”

阮时意粉唇翕动,数次欲语,始终难以启齿。

她舍不得子孙冒险,难道会舍得他?

从自家花园搜出一条早被标记、却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她自认无想象中淡定。

——谁知这条幽暗的黑洞,会否冒出魑魅魍魉?

见阮时意长久无话,徐赫又劝道:“你要是放心不下,我带上大毛?”

“不,在未知形势下,狗不易受控。”

“此事涉及阮家百年机密,咱们尽量……别让孩儿们忧虑。”

“这是自然。”

“即便如静影忠心耿耿,武功奇高,可她的心智……”徐赫不无担忧。

“那孩子身中蛊毒,被蒙蔽了真性情,”阮时意蹙眉,“我不会让她冒险。”

“依你之见……?”

徐赫想了一圈,他寻不出任何一人能作陪。

阮时意语调平静:“三郎,我随你去。”

“不行!你想都别想!”他额角青筋暴起,更显胡须脸异常粗犷。

“我阮家的事,没理由放你孤身冒险。”

徐赫摇头又摆手:“万一下方危机重重,折损我一人,好过……”

“你我好歹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同生共死,乃顺应天意。”

“呵!”徐赫哂笑,“此时此刻,你倒是乐意跟我说‘夫妻’二字?不让亲、不让抱、不让碰的‘夫妻‘?”

“你、你……不已经亲过、抱过么?”

“全是我偷抢来的!我就是天下间最最倒霉的倒霉蛋!千辛万苦讨了个宝贝媳妇儿,历险归来,人事已非,唯一能认出我的你,不要我了!”

他每每说此这话题,总是愤懑且委屈。

顿了顿,他感伤退却,唇角扬起:“不过,我又是最最幸运的幸运儿。”

阮时意一怔,手上源自他的微微暖意来袭,如他那和煦笑言。

“至少,历经沧桑巨变,你还在我身边。”

浅铜肤色,密布胡须,使他原本俊秀绝伦的五官倍显深邃硬朗。

他长眸朗朗如星,鼻梁的线条利落英挺,有着将军府公子意气飞扬的轮廓,又含诗画书卷味的儒雅俊逸。

阮时意最怕他情深款款的温柔注视。

那道目光如含炙热温度,总能于无声处融化她心头的坚冰。

在被他彻底攻陷前,她必须寻回自己的阵地。

“三郎,让我陪你去。我是怕……你只身前往,会冲动冒进。若我拖累着你,你大抵会为照顾我,而选择不去冒风险。”

阮时意温软嗓音极轻,轻得像窗外雪融流水的汇聚清音,明明清冷,却暗含春夜暖意。

她自诩受过死亡历练,每多活一天,皆是上天恩赐。

他们固然可装作未曾发觉,将秘道口封存,永远遗忘此秘密……但直觉,这并非阮老爷子的意愿。

这些年来,疑难危机不止无数次逼近,她唯一的态度,是“面对”。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