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赫眼底迸溅欣喜,又瞬即暗淡下去。
一身的伤,狼狈不堪。
外加御前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失了分寸……
他暗地叹了口气,缓缓摇头:“目下,还不是时候。”
*****
一盏茶时分后,阮时意步伐匆匆,踏入茶香缭绕的偏厅。
徐明礼和徐晟慌忙起身,容色透着不言而喻的古怪。
外界相传洪大将军父子与“阮姑娘”的情郎起了争执,不惜亲自下场,直至“阮姑娘”出门干预才勉强平息。
徐明礼深觉此事大有蹊跷,一接到消息,立即找来徐晟,快马加鞭赶到澜园。
见母亲发型随意、裙裳搭配不伦不类,但神情端肃,并无不妥之处,他才稍稍放下心头大石。
屏退闲杂仆役,他不好张口问争风吃醋的风流韵事,决意先谈正经事。
“母亲,前任吏部尚书齐穆,原定安排在十一月下旬问斩,但他为保幼子,曾暗示尚有未落网者,结果……昨夜忽然心绞痛,猝死狱中……”
阮时意秀眉一挑:“哦?”
“太医连夜查核,查不出所以然,便如您当时那般……说不定,有人生怕夜长梦多,下毒灭了口?”
阮时意早猜出另有一位幕后操纵者逍遥法外,并未流露惊讶。
徐家人近两年树大招风,无意间挡了人家的道,被视为眼中钉、心中刺,也在所难免。
欲置他们于死地的,更有可能为官商勾结的势力。
徐明礼谈论完对未明局势的推测后,借口要出门解手,看似不经意向徐晟打了个眼色。
徐晟顿时尴尬。
他当然明白,他那老成持重的首辅爹,没好意思问年轻祖母有关“情郎”的桃色传闻,打算利用他的“天真无邪、童言无忌”来旁敲侧击。
然而,徐晟不必多问,已猜出和洪轩大打出手的人是谁,兼之他早答应阮时意保守秘密,何必假惺惺试探?
等徐明礼大步出门后,阮时意笑问:“晟儿,你爹让你从我这儿探听什么呢?”
“……这,您看啊!上午澜园发生那么大的事儿,父亲肯定是关心您的安危,又抹不开面子……您说,我该怎样回他呢?”
“你就说,你问过,可我老人家……心情不悦,一个字也没说。”
徐晟挠头:“有比这更敷衍的答案么?”
“那你让我怎么回答你?我在澜园花天酒地、夜夜笙歌、风流快活?”
“呵……您说笑了!不过,有件事,”徐晟踌躇,“孙儿不确定您是否知情。”
“有话就说,你不说,我哪儿晓得自己知不知情!”
阮时意端起杯盏,浅抿一口茶,心下暗忖:徐家老中青三代,真是难伺候极了!
“我在宫里遇见先生,他居然装作没瞧见我!”
“什么!”
阮时意手一抖,青瓷盏险些脱手,尽管勉强稳住了,仍无可避免地在素白罗裙上洒了几滴茶汤。
“他没告诉您?”徐晟咂舌。
阮时意心底腾起一股凉意。
她大致明了,何以徐赫口风如此之紧。
深吸一口气,她直视长孙,语气凝重且不容回绝:“此事不得对外宣扬,如他假装不认识你,你也别去管他。”
“是,”徐晟点头,复问,“阿六和狗狗呢?我想跟他们玩会儿……”
“不许,”阮时意蓦然站起,眉宇间似结了一层霜,淡声道,“我还有事,你们爷儿俩自便。”
说罢,自行迈步出厅,直向客院走去。
徐晟哭丧着脸——自家祖母丢下他们父子,公然跑去会情郎!
果然,他要失宠了!
*****
午后阳光从窗格漏入,游荡在半空的微尘被染成无数碎金,为静谧房中添了一丝活跃气息。
徐赫懒懒靠在厢房床榻上,闭眼静听犬吠声时远时近,始终未能听出任何子孙的交谈声。
真傻!他曾千叮万嘱,让阮时意给阿六和双犬安排最角落的小院,岂能痴心妄想徐明礼父子会闲逛至此?
一夜未合眼,他困顿不堪,忍着肩头剧痛换了个姿势,迷迷糊糊间,隐隐听见远处轻微脚步声行近。
来者进院后,竟从内上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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