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徐赫恨得牙痒痒的,满腔柔情被石头砸得七零八落:“你倒是给个话儿呀!”

阮时意目视他气鼓鼓的样子,越来越不确定,有着心理年龄落差和悠长岁月鸿沟,他们能否和睦共处。

应允他,有违本心;拒绝他,于理不合。

左右为难之际,适才女学员对他的溢美之词飘渺而来。

阮时意慎重开口:“三郎,你尚有更多选择、更广阔的天地。”

“没有你,我在广阔天地间孤独终老,有!何!意!义!”

徐赫终归处于火气旺盛之龄,被她四两拨千斤的话语一激,登时要炸了。

阮时意心底蔓生出淡淡薄凉——她老了,他却还没长大。

“三郎,人生在世,所做选择都是赌,总得有胜负输赢。譬如,我嫁给你,换来半生寡居,但在绝境中培育了优秀的儿孙,我没后悔;譬如,你婚后潜心作画,获得高超技艺和非凡眼界,为此失去与家人团聚的时光……

“咱们做选择前未必稳操胜券,未必通晓得失,未必如愿以偿,只能愿赌服输。现今世道大不相同,你不妨适应一番。我能予你应得的好生活,让你衣食无忧、随心所欲,但认亲也好,成亲也罢,先缓缓,免得你遇到更适合的佳人时,又心生悔意。”

徐赫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灼烧。

“几个意思?你就这么着急把我推给别人?还想拿钱打发我?阮阮,你究竟当我是谁?徐家最多余的人?是徐太夫人、徐首辅、徐首富、赤月国王后的累赘?

“我徐赫虽无职无爵,未提枪上马,也非治国之才,可我不会饿死街头!更没打算向你们母子讨还什么!你怕我扰了你们的美满幸福,不让我认亲,又不肯和我一处……好!我成全你便是!”

说罢,一甩袍袖,转身迈步。

阮时意哑然失笑。

她忽略了——他是丈夫而非亡夫。他的认知里,她原是对他千依百顺、言听计从的温软妻子。

而此时此刻,她以“徐太夫人”惯有的长者口吻,惹恼了素来骄傲的将军府公子。

徐赫怒气冲冲行出丈许,忽地停步,蓦然回望她。

“阮阮,我唯一庆幸的是,你活生生地抛弃我,总比你不在人世,要好上千倍万倍。”

第14章

自“徐太夫人”下葬,气派雅致的徐府清静萧飒了三个月之久,总算以素简面貌迎回主人。

奢华装饰全数取下,专门辟出几间白土粉刷过的垩室,供徐家子孙守孝期间居住。

阮时意领着于娴等一众仆役于府门相侯,眼见徐明礼、周氏、徐晟及小孙子毛头同归,容色均清减了不少,自是心痛如绞。

意外的是,她所期盼的那张俏生生的少女面容,未列其间。

周氏柔声告知:“小公主非要在山上多留两个月,以尽孝道。”

面对外孙女的这份孝心,阮时意心中既感动骄傲,亦感伤失落。

还好,徐明裕一家五口仍与那孩子作伴。

众人安顿完毕,屏退闲杂人等,关起大门,请阮时意坐回上首,向她讲述别后种种。

徐明礼弃官去职后,顶替首辅之职者为镇国大将军洪朗然的堂弟。此人为实干派,尽忠职守,并非有见地之人。

再观朝中人事更换过快,升迁的大多为反对新政者,徐明礼合理怀疑,是吏部要员在背后操纵此事。

接下来,他将不动声色,搜集更多证据。

阮时意端坐圈椅上,手执白瓷茶盏,脑中闪现身死时所闻。

浅抿一口清茶,方觉茶水透心凉。

——我的错,没及时制止,连累你早亡。

——你终究随徐探微而去,我对徐家手下留情的唯一理由不复存在……从今往后,再无顾虑。

——吾心所归,至死不休。可我得到一切,却失了你,此生乐趣何在?

那男子嗓音沙哑深沉,外加浓重鼻音,以致于当时听觉模糊的阮时意无从辨认是何人。

细究话中含义,她隐约猜出,此人不但为知情者,更可能是某位地位尊崇、财宏势大之士。

她孀居日久,若真存在一位爱慕者,必然是相识多年、平日极少碰面的老朋友。

可她总不能直接向儿子问出“朝中可有位高者对我这老太婆有好感”之类的诡异问题。

虽然样子变年轻了,但辈分尚在,她还要脸。

“您没事吧?”

徐明礼正讲述秋澄有意长居京城、甚至计划去书画院学习一事,见母亲置若罔闻,轻声提醒。

阮时意闻言,既想多陪陪外孙女,又觉踌躇——徐赫倒还好办,可阮思彦定然三天两头跑来关照……

片晌后,她想了个主意。

“你想法子让你五舅离京一趟。在公,咱们大宣与南国、赤月国、北冽国皆有书画交流要务;在私,我这儿有两块老玉,你可郑重其事请他转交饶州阮家人。反正他的书画生意遍布四国,没少往外奔波……”

徐明礼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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