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2 / 2)

徐赫并未让她久等。

他大步流星穿林而行,停步数尺之外,深深吸气,静静地,注视她。

身板挺直如松,面容的温润儒雅恰如当年,英气眉目夹杂了难言滋味。

疑问、愧疚、期待、热切、感伤……兼而有之。

这一刻,阮时意完全肯定,他眼里所及、心中所念的,是她。

然而他们谁也不愿率先打破僵局。

毕竟,彼此清楚明白,一旦开口,将意味着什么。

阮时意徐徐起身,潋滟眸光如夕照耀清溪,精致嘴唇挑勾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半晌后,她唤出阔别三十多年的称呼,语调平静无波。

“三郎。”

第13章

“阮阮……”

徐赫清秀温雅的脸庞流露一种近似于哭的笑。

眼尾因欣喜而拉长,眼缝则徜徉湿意,哽噎沉嗓浑浊含糊。

阮时意猛地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原来,俊朗如他,也有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时候!

见她似无动于衷,徐赫向前半步,清清嗓子,又唤了她一声。

这一回,柔肠百转,软软如绵。

阮时意心念微动,杏眸不经意眯了眯,温声问:“三郎,这些年……过得可好?”

徐赫咬着下唇,仿佛强行忍耐情绪崩塌;两臂稍稍张开,似是要拥她入怀,方能确认此刻的真实。

阮时意唯恐他情不自禁扑上来,当即斜斜跨出小半步,错开他怀抱的方向。

徐赫双臂僵在半空:“也对,你心中有怨。”

——答非所问。

自从得知他存活于世、和她一样恢复年轻面目,且对于她的离世尤为悲痛,阮时意越发想弄清来龙去脉。

二次青春能维持多久?到底怎么做到的?

至于徐赫何以离家三十五年,在悠长时日做了何事,有否再成家、生儿育女……于她而言,已不重要。

阮时意温言道:“想当初,我的确怨过你。可我若终日抱着怨言过活,早成一蹶不振的幽怨寡妇了……”

徐赫一怔,眸色因“寡妇”二字发凉。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终究选择回答她最初的疑问。

“阮阮,建丰十九年冬,我在北冽国边境受人追捕,躲避间遇上雪崩,滑落悬崖,饿得昏昏沉沉,睡过去了……醒来后,我马不停蹄赶回京,只求与你们母子团聚……”

话未道尽,他倒抽了口气。

“嗯……那年我诞下明初,当夜便惊闻你、你摔落山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见你安然无恙,我真心高兴,”阮时意语气平缓,复问,“然后呢?你去了何处?”

徐赫呼吸变得急促,肩膀止不住地发抖,竭力以平和语调描绘他的噩梦。

“然后,我找不到家!连想顺道去兴丰饼铺,给你买几盒栗蓉酥,亦无能为力……后来他们说,说将军府没落,而你,你成了誉满京城的徐太夫人,正好离世七七四十九天。”

“什么!你的意思是……!”

阮时意先是发懵,细细品味他话中含义,背上渗出一层黏腻薄汗,心胸处隐隐作痛。

过去一万两千多个日夜,他一直处于睡梦之中?

这……这太诡异了吧?

阮时意不晓得该为命运的不公而忿忿不平,还是为他无疾无灾而庆幸。

难怪,他为她这老太婆的死,难过成那样!

在他理念中,一切种种,譬如昨日。

徐赫把话说开,神色舒缓些许。

“我当场晕倒,糊里糊涂被小乞丐阿六带回一座破落草棚。翌日上山祭奠,见我俩的石碑立在徐家祖坟那儿,还看到洪朗然那小子、你的姐妹萧桐,还有你堂弟……个个变了模样,我才、才勉强信了上天的玩笑。”

他顿了顿,满是委屈和感伤,“阮阮,所以……你真死过一回?”

阮时意平静颔首。

徐赫双拳紧握,“真如京城中人描述的,凭一己之力、为徐家扛过大风大浪,孤身一人养育子女成材,而后……撒手尘寰?”

“冲着子女,难免捎带几句赞美之词。”

她笑容谦逊中暗藏笃定,毕竟,她对得起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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