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争执。
“小宋姑娘。”一个温柔的声音喊道,带着欣喜,高兴。
鱼奴怔了怔,忽想起,是在叫自己,她回头,瞧见位锦衣绸裙,发髻高绾,明眸善睐的绝色女子。无一一时也看呆了。
“念念!”鱼奴惊喜的叫道,忙收好印玺,装到盒子里,抱在怀中。
念念见她忙碌,便笑道:“辛苦小宋姑娘了,自你回来,咱们还未好生坐下说说话,今日我摆了席,还请小宋姑娘赏光。”
鱼奴会心一笑:“那是自然,我去换身衣裳。”
说着抱着木匣子往房里跑去。
鱼奴与她有些相知相惜的味道,两个人不知为何总有些与旁人不同的情谊,大约他们都是被锁在地上的鸟,彼此都知道海阔天空的自由有多好。
鱼奴衣着坊里的青色南布短衫墨绿长裙,不施粉黛,长发束成一根马尾,别着根木簪,清水芙蓉一般,念念感叹:“我看,梁州城再难找你这般仙风道骨的小仙官了。”
鱼奴笑,已经没人记得小仙官了。
人人贪图一时新鲜,三个月,足以忘却许多旧事。
她说得多了又怕念念伤春悲秋,便高兴地拉过无一:“无一,我的朋友,念念,是我在红情坊的好姐妹,也是我们红情坊的摇钱树,哈哈!”
三人大笑。
无一也很是喜欢这样的美人,笑嘻嘻的看着念念。
第55章 似是欢游好
也只是念念这样的,在红情坊才能有这样体面的,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念念房内,装饰摆设一应俱全,桌上好酒好菜,鱼奴在她们跟前向来放得开,也不讲究什么,坐下自己拿了筷子吃起来,见细柳在一旁规规矩矩的立着。
“细柳也一起吧”鱼奴叫道,念念点点头:“咱们都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吃吧”细柳低眉顺眼的推辞,便出去了。几个月不见,大家变化都很大,细柳都这般规矩了,鱼奴感叹。
“好哇,你们原来躲在这吃好东西”金环推门进来,嬉笑着说。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找你的姜相公了吗”念念笑道。
“我闻着味来的,美酒佳肴,美人作陪,我才不去陪那书呆子掉书袋呢”金环笑道,趴在鱼奴肩上,鱼奴免不了又将无一介绍一遍。坊市中的儿女,没有那么多拘束,大家同处,高兴便好,无一也很是喜欢。
自回来,坊中大变样,从前上上下下也有近百人,如今回来,人少了近半,又添了新面孔,相熟的不过半数,相见都是规规矩矩,鱼奴也很少来前面同她们玩耍,自莫清苓来了后,坊子里用度严苛,成日行规蹈矩,她出身大家,不屑与坊内姑娘们同处,只许娥和教习的师傅与她还能说上些话,赏心苑的姑娘她说卖便卖,前几天又送了两个去王相府,白姑姑宠她,大家对她都是敢怒不敢言。
无一玩笑道:被卖到官宦富绅家中做家伎,倒也算是个不差的去处,我听说有许多流落街头做了暗娼的。
众人都觉沉重,不知前路如何,感伤身世。
鱼奴白了无一一眼:“好了,瞧你,说的什么话,金环,你那姜相公是何方神圣。”
“不过是泛泛之交,勉强看得过眼,唉,你们听说没,洛水的眷梅嫁给王相府的公子做了妾,真是命好,听说公子爷亲自去了洛水呢,总算抱得美人归。”金环煞是羡慕的说道。
“眷梅色艺俱佳,犹善琵琶,人称琵琶仙子,王安丰流连花丛,自诩风流,很是纨绔,府中家伎美人许多,真是可惜。”念念叹道。
鱼奴震惊,怎会如此,安丰去洛水所为何人,她是知道的,无一冲她摇摇头。鱼奴这便忍住,心中仿若压了块石头,美酒佳肴,全无食欲。
她听她们说了许多,在银盘山的事只字不提,她的手染过血,那是噩梦一样的日子,虽然也有过几日让人留恋的好时光,但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放在心里,权当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像。问起阿越,她也只是说,阿越回乡了。
说着说着,金环便叹道:“莫清苓这般精明,咱们个个都是她粘板上的鱼肉,小宋菱,你得救救我们呐。”
鱼奴不知道,此番回来,众人对她已是不同,她初来乍到即是坊主白雪音徒弟的身份,天真外向,什么都不会,却犹如半个主子,不公平,却也无人敢得罪,因病被送走过一次,如今又是白雪音亲自带着回来的,可见白姑姑还是很看重她的,宋菱、白荷又都走了,便只余她一人在,想来大有前途。
莫清苓比起宋菱白荷,不近人情太多,姑娘们在她眼中个个都是招财树,她们对鱼奴寄予厚望。想着她来管事,大家日子都会好过些。
金环环顾四周,小声说:“按说你才是白姑姑嫡亲的弟子,示剑山庄与咱们红情坊,并无瓜葛的,她凭什么这样指手画脚。”她怂恿着鱼奴取而代之,鱼奴从未想过这些,便当玩笑一样。
倒是念念的话对她很是触动:“你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你可有想过自己有何种将来,纵是依附着白姑姑,你也得对她有些用不是。”
鱼奴满腹心事,无一不动声色,却看得清楚,她岔开话题:“哎,你们可知如今与固戎的战事如何。”固戎铁骑强悍,已经连夺数镇,绵宋节节败退,听说皇帝打算议和,众人又是唏嘘,也并不意外,输赢都是要议和。
金环说道:“打仗是男人的事,咱们操那闲心做什么,反正啊,又打不到梁州来。”
念念笑道:“咱们不必杞人忧天,听说皇上派了李将军迎敌,咱们绵宋,兵力强过固戎许多,不必担心。”
战火没有烧到跟前,总是十分宁静的,梁州城如今静悄悄的,毫无败相,谁都相信,固戎打不过来。
细柳带着个小厮上来扣门,原是周先生在清风楼设了晚宴,这会子在梁河泛舟,邀念念同去,念念正要推辞,鱼奴忙起身:“咱们有的是时间,别让人总等着了,你去吧,环,咱们散了吧”。
送走念念,鱼奴这才拉住金环问道:“是哪个周先生”
周雁声是绵宋最是炽手可热的大文人,文辞明朗俊秀,所作词曲大气又不失婉约,鱼奴也十分喜欢他。此番一听念念与他有交往,压抑住惊喜道:“当真,总是唱他做的词曲,不知真人是何模样。”
“呵呵,瞧你,不如你那城南的大才子”金环笑道。
“旗鼓相当,旗鼓相当”鱼奴笑笑,有些尴尬。
“过两日便是发榜的日子,不知道他……”金环小声说着。
“我倒把这个忘了,左右我不在乎这些东西,对了,这些日子倒劳烦你照顾他了。”鱼奴握着金环的手说道,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同乡友人,金环之前有些嫌弃他穷酸,如今对他倒也很是照拂,想来也是看了自己的面子。
金环笑笑:“没有什么,倒是你,走了这么许久,就不担心吗”
鱼奴知道金环何意,笑道“你都嫌弃他是个穷书生,我有什么好担心”
金环也笑:“说不准人家这回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你可不许跟他说我说过的那些话,我还想让你们欠着我人情呢”
只剩鱼奴与无一二人,鱼奴便带回了赏心苑,收拾床铺,打算让无一暂时住在此处。无一斜靠在门边上,双手交叉在前胸,很是不满:“你真的好笨啊,纵是姐妹,许多话也说不得,再说,你怎知她们当你是姐妹。”鱼奴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