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决定了!”杨致重站起身,扬声唤士兵进来,“都给我看好了,这几天谁都不许出门惹事。告诉王大力,要是三小姐磕着碰着,让他等着吃枪子。”
又叫进韦副官,吩咐道:“跟新苑饭店联系,后天包场,不许接待外客。对了,门口要挂横幅,还有报社那边,我跟何鑫谈好了,届时有记者到场,你再敲定下时间。”
接着告诉杨承灏,“你回来得正好,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如果苏院长问起治兵打仗之事,你别给老子丢脸。”
杨承灏面无表情地说:“爹,我不去北平仰人鼻息,更不想让瑶瑶嫁个那种畜生,我的前程我自己打拼。”
杨致重脸色铁青,忽地抡起巴掌“啪”地扇了杨承灏一个耳光子,“不去也得去,这个家是老子说了算。你要是有本事,也别依靠老子,我看你能混出个什么熊样?”
这一下抽得狠,杨承灏脸上很快浮现出四条红肿的指印。
屋里一片沉寂。
杨致重大步走到门口,从挂钩上取下军帽,扬长而去。
杨佩瑶连忙到厨房拧了条湿毛巾,给杨承灏擦脸,“哥,对不起。”
杨承灏苦笑着摇头,“不怪你,是哥无能。”
胡乱擦几把,把毛巾放在饭桌上,“蹬蹬蹬”上了楼。
杨佩瑶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呆立片刻,无意中回头,瞧见三姨太唇角上扬,噙一丝得意的笑。
可能她觉得杨承灏被打,杨承鸿的机会就来了吧?
而太太眸中明显带着不满。
春喜过来把碗筷杯碟收拾下去,三位姨太太都拾趣地避到楼上,太太冷冷地开口,“就为你,你大哥被扇耳光,你心里好受?瑶瑶,你能不能懂点事儿,别想起一出是一出的。男人哪有不偷腥的?过几年收了心就好了,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听话里意思,太太已经知道相片是她想方设法找来的,杨承灏也是她打电话叫回来的。
杨佩瑶无言以对。
跟太太分辩没有用,太太听杨致重的,说多了只是徒费口舌,又伤害母女感情。
可杨致重……杨佩瑶想起那清脆的一巴掌,想起抽在杨佩珍身上的皮带,也想起被士兵拖走的三姨太……
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敢顶撞忤逆杨致重。
杨佩瑶默默上楼,先去了杨承灏房间。
杨承灏在抽烟,瞧见她,忙把烟掐了,把她让进屋里,“瑶瑶,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走,咱们先去龙泉接上你嫂子,一起去重庆。我有个同窗在那里,请他帮忙谋个差事不难。”
杨佩瑶走到窗前,看到大铁门两边站了持枪的士兵。
以前门口就只有门房在。
杨承灏跟着走过来,“不用担心,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士兵们肯定不会对杨承灏开枪,可杨承灏在杨致重心目中就失去了地位。
陆秀玫还怀着身孕,怎么可能跟着奔波?
杨佩瑶道:“不要了,哥想想嫂子,想想侄子。”
杨承灏沉默片刻,重重叹口气,“等你嫂子生产之后,我想出去闯一闯,看看外面的天地……”
正说着话,走廊上传来春喜的喊声,“三小姐,三小姐。”
杨佩瑶开门出去,“什么事儿?”
春喜道:“王大力说有您的信。”
杨佩瑶下楼,果然看到王大力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封信。
信封里装着七八张相片,苏先坤跟李笑月在一起的。
王大力眼尖,已经瞧了个明白,低声道:“三小姐,有没有要吩咐我的事儿?”
杨佩瑶摇头。
他是杨致重的兵,杨致重对子女尚且不留情,更何况手下的士兵。
还是不要再牵连无辜的人了。
回到屋里,二姨太劝道:“瑶瑶知足吧,别人求还求不来呢,嫁过去就是宰相府里的少奶奶,多少人得敬着碰着,二小姐嫉妒得眼都发红……你瞧瞧,单定亲就这么隆重,要是结婚,还不得轰动全国?”
杨佩瑶讽刺地一笑。
苏先坤一边张罗着要提亲,一边不忘跟女性约会。
真是隆重!
可她又能怎么办?
杨致重怕家里人在这紧要关头闹出是非,拘着全家不得出门。
大门出不去,翻墙又翻不过,难道真的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两败俱伤?
杨佩瑶盯着电话看了好一会儿,藏在心底的那串数字犹如浮在水面上的皮球般,浮上来又摁下去,再浮上来,再摁下去,终究没有摇出去。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太太难得穿了件鲜亮的玫瑰紫七分袖袄子,腕间笼一只红玛瑙手镯,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绾成圆髻,别了支闪耀的金簪。
杨致重照旧一身军装,烫洗得干净笔挺。
定亲宴定在十一点二十,而苏延平夫妻的火车会在十点半抵达杭城,中间空余出五十分钟,可供苏延平稍事休息,略作修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