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妈妈替她解了围, 只听宋妈妈赶紧说道:“行了, 在外面疯了两个多小时了, 你们几个小孩儿不冷,大人快要冻死了。8点多了,回家收拾一下该上床睡觉了, 这没两天就开学,上小学不比幼儿园,几个崽都给我收收心。”
听妈妈说要马上回家,糯团子恨不得当场举双手双脚赞同。
刚才,她看王君洋和丁一都还在兴头上,俩男孩拿着两只灯笼当“武器”互相打来打去,还嚷嚷着要去看最大的牛牛灯。
本想着,依了他们快点让看完了就可以回家了,现在妈妈的提议,得到了所有大人们的一致同意,这就省得她操心了。
乖巧地点点头,抱住妈妈大腿,仰脸道:“我们快走吧,妈妈,楚尽自己一个人在家呢,他要是饿了想吃宵夜怎么办?”
“嗯,咱们快点回去吧。”
爸爸一把抱起糯团子,扛到肩头,抬手招呼其他人跟上,往公园门口走。
一辆红色桑塔纳和一辆白色捷达,把几家人从趵突泉公园载回大院儿。
停好车,妈妈把宋乔曦抱下来,问她:“饿不饿?回家煮个元宵当宵夜?”
“饿饿饿......”点点头,糯团子是真饿了,但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一个人,忙不迭地说,“妈妈,我去叫楚尽也来吃元宵吧?”
妈妈的面色明显带着一丝犹豫,停顿一下,轻声叮嘱她:“行,你去问问,小楚尽要是没睡就叫他来,要是睡了就不打扰他了。你在门口的时候,先看看窗户边上灯亮着吗?灯要是暗了,就不叫他了。”
“好咧,我去看看他睡了没?”
答应了妈妈,宋乔曦手里还攥着那只小兔子灯笼,撒开丫子往锅炉房方向跑。
老远看着,在大院昏黄的灯光下,有一团小黑影和一盏小白灯在移动,闪烁在寒冬的夜晚。
“哼哧哼哧”跑到锅炉房门口,小糯团撑着膝盖,大口喘了会气儿,才迈上平房的几节台阶。
刚准备敲门,记起了妈妈的嘱托,停下手,先移动到窗户的位置,扒拉着窗台往里面看。
窗户上贴着红红的窗花,窗帘拉得死死的,连个缝都没留,一点光都看不到。
楚尽,真睡了?
刚才在桑塔纳上,进大院门的时候,车里的广播刚报时晚上21点整。
现在最多晚上9点零几分,按照楚尽的作息,这时候还在看书或者练字,不应该睡这么早的呀?
宋乔曦提着小兔子灯笼,踱步回锅炉房的大铁门前,抬手了好几次,都没敲下去。
她把耳朵凑到门缝,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可惜,四周一片寂静,什么都听不见。
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不要叫他了。
如果真睡着了被吵醒,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开门时吹了冷风,很容易感冒的。
而让小姑娘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门口排徊的脚步声,和窗台上小脑袋忽上忽下的剪影,都被坐在椅子上的楚尽听在耳边,看在眼底。
他没开灯,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相框。
相框里是楚尽一家三口的合影,那时候的他还很小,三、四岁的样子,被爸爸抱在怀里玩“开飞机”,妈妈护着他的身子。
一家人都笑得灿烂,相机把他们三口人最幸福的时刻定格下来。
连续三年的正月十五,无疑是楚尽短暂的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天。
两年前的中午,父母出门的那一幕还深深印刻在他脑海。
爸爸刚从所里回来,换掉一身带着寒气儿的警服,套上冬天经常穿的那件很厚的皮夹克,拍拍他肩膀笑呵呵地说:“儿子,爸爸和妈妈出去一趟,晚上带你去趵突泉看花灯,猜灯谜!”
皮夹克的皮革味儿他记得清清楚楚,混合着剃须水的辛辣味儿,就是记忆中爸爸的味道。
妈妈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呢子大衣,在门口围上雪白的厚围巾,捏捏他的脸蛋笑得格外美,“尽尽,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回来,少看会儿书,也看看动画片什么的,打电话叫小朋友来家里玩也行。”
“走了老楚,早去早回,回来咱们早点去趵突泉。”
“好咧,走了啊儿子,你算好时间,俩小时之内爸爸妈妈就回来。”
爸爸妈妈的动作、表情、语气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可自己是怎么回答他们的,那段记忆像是被清空了一样。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一丝一毫。
甚至不记得,最后自己是不是有对爸爸妈妈笑过,对他们说过“注意安全”......
他有什么反应,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天,自己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后来,时间早就超过了爸爸妈妈承诺的两个小时,肚子已经开始有点饿了,可他还是倔强地坐在客厅。
窗外的光线,从明到暗,直到家家都点亮灯火。
窗外的每一盏灯,都象征着一个家庭的团圆。
尖利的电话铃声在昏暗的室内响起。
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听筒,而挂掉电话后,楚尽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
从那天起......
6岁的楚尽知道了一件事,他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