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菁选择无视他话中的垃圾信息,她眯起眼睛打量他的脸,沉思道:“可我觉得你还是很不老实,比如……”她伸出左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这个男人的脸比正常人的体温略低一些,她的手指轻轻按压他的鬓角,细细的摸索。
“我真的很喜欢聪明的女人。”他道。
“闭嘴!”
林菁终于摸到了她想要的,顺着那缝隙用力一扯,一张薄薄的面具被她撕了下来,露出了赭衣奴原本的脸。
她很震撼。
刀尖之上,撕下平庸的伪装,显露的是难以想象的俊美。
林菁本以为自家兄长便是人间殊色,就算见到左平、裴景行、裴元德这样人中翘楚,也并不觉得多么震撼。
直到她见到他的真容。
西域胡人的面部轮廓深刻,便欠了些许精致,大昭人纵有相貌绝丽之人,五官却不及胡人突出。
他却完美地中和了这两点,钟灵毓秀之人,这是被神亲吻过的脸,再加上那一双会说话的蓝眼眸,睫羽轻轻一扫,便是蚀骨的诱惑。
她曾听说过一句诗:“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除了他,再没有人能配得上。
林菁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如果这一刻他突然发难,林菁根本毫无防备。
但他没有。
他跟那些走南闯北的胡人不一样,兴许是要经常带着面具,他的肤色很白,所以有些表情其他人做便显得猥琐,他却教人心折。
“唉,三百两。”他叹道。
这张连林菁都受不了的脸从里到外都透着伤感,看起来不是做戏了。
“什么三百两?”林菁举起面具,对着阳光一看,发现并不是传说中糟心的人皮,而是用一种十分奇特的材质制成,与人的皮肤颜色、触感十分相近,她纳闷道,“这东西值三百两银子?”
“三百金。你太粗鲁,扯坏它了。”
林菁挑眉道:“你要我赔?”
他苦笑:“岂敢,乃是我罪有应得。”
人家都有这个觉悟了,林菁也不好继续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终于撤下龙雀,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如果我以后想与你交易,该如何联系?”
他从腰间摸出一个银牌,上方绘制了一团燃烧的火焰,在火焰的正中,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将它出示给你遇到的任何一个九姓胡,他会想办法联络到我,时间大概在一到三天不等,不会出现三天内不能到达的情况,因为我离开某个地方的时候,一定会通知我的买主,如果有信件联络,也请将此牌拓印其上,交给我的族人。”
……也是把维系客户关系做到家了。
林菁收下银牌,暗自心惊,原来九姓胡的组织竟如此严密。
“那我如何称呼你?”她又问道。
他拂去衣服上的杂草,跳上了身边的大树,低下头看着她,轻笑道:“我名霍九,期待再会。”说罢跃入丛林,人已不见踪影。
林菁仍然顺着山路打满了水囊,只是这一次,她已经没有观察昆仑寨的心思了。
这一趟真的没白来,她得到了最有用,同时也是最糟糕的消息。
甘州刺史自己要反了甘州!
谁信?
她不是没怀疑过霍九话里的真实性,他提供不了证据,韦胥如果真的想这么干,也不会留下明显的证据让人抓住。
问题是,如果以霍九的话为前提,那么她的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家世不凡的韦胥会来到甘州?
为什么四个守捉都龟缩在营地?
为什么官府不及时安抚民怨,导致良民成匪?
为什么昆仑寨不愁封山,还有兵器可供练兵?
霍九做不到,能做到的只有韦胥。
这件事表露出的深层指向更加触目惊心,韦胥是世家子,与他相关的姻亲在大昭盘根错节,不乏高官——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林菁脚步加快,她窜进了帐篷,对裴景行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们回营!”
这昆仑寨困住普通农户没问题,对他们这些武者来说就简单了,两人趁人不备翻出山寨,匆匆忙忙下山。
裴景行一边用轻功往山下纵一边道:“我没法相信这事,你说韦胥他图什么?他卖了甘州,大昭失去了河西通道,对他有什么好处?是钱吗?他韦家缺钱?”
“是钱还好,如果不是钱呢?动脑子想想吧,如果不是我遇到了那个人,你我根本想不到这一切是韦胥的主导,恐怕还会以为他是受害者。”
裴景行恍然大悟道:“对啊!他失了甘州,顶多被贬几年司马,然后照旧回到官场上来,根本没什么损失,还不会有人将此事与他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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