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2 / 2)

自嘲自己看错了人。他原以为许锦荷因妒生恨,一步步变坏,到今天他才知,原来这个女人生性如此。

也对,她的父兄在战场上都以暴戾著称,她能好到哪里去呢?

真是枉费自己,曾与这样一个蛇蝎毒妇举案齐眉过那么多年,枉费自己的孩子们,口口声声唤了她这么多年的母亲,母后。

冷静到底是有好处的,宋琛倒没忘记另一件要事,吩咐良喜道,“明日知会刑部,一个活人能在京城轻易改换身份,看看这是谁出的纰漏,务必给朕追查到底。”

良喜躬身应是。

殿中静默许久,隐隐的,他听见了褚雪的抽泣。

察觉他看过来,察觉到他的自责,她只道了一声:“皇上……”眼泪便落了下来。

不必再说什么了,现如今没有什么理由还能留那个女人活在这世上了吧?尽管如今,让她死只是随手就能拈来的易事。

可不死,怎能宣泄这满腔的恨意?

冷宫中的废后许锦荷,也没能等来她的儿子登基,自己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她甚至再也看不到第二日的天明。当邢枫带着几个侍卫端着毒酒来到她面前,或许心里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她没再激动咒骂,只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那刺耳的笑声割破冷宫惯有的死寂,让门外等着给她收尸的太监们紧紧皱起了眉。

她道:“要我死?他果然够狠!他敢杀我,不怕他的两个儿子将来跟他反目成仇吗?”

邢枫到底比太监们有耐心,他冷淡着劝这位曾经的主母,“娘娘,您言重了,太子与二皇子殿下都是明事理之人,您今日罪有应得,他们二位岂会因您自己的过错而去恨皇上?”

“罪有应得?”许锦荷斜着眼看他,心中忽然来了个主意,当即接下他的话,道:“好,好,即使我罪有应得,我便认了,反正如今天下,没有人能拂逆他……我与他毕竟夫妻一场,到了这一步,还有些话想跟他说,你能不能帮我带到?”

她知道,既然来的是邢枫而非太监,这件事就有成功的可能,太监们倘若听了她的话,或许会当她疯了,可邢枫不一样,他是宋琛的忠卫,一定会把她的话传到。

果然,邢枫虽依旧面无表情,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邢枫道:“您可以说。”

她却笑得诡异,“

☆、第120章 错位

三日后,御书房。

刑部尚书韩峥正在殿外静候。

韩峥此来,正是因为廖忠更换身份之事。

照理说这案子不大,只需交由京兆府调查便可,无非就是有几个徇私的小官暗地里做了些手脚,把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然此番圣上却硬要他们刑部来办,想必背后是有另一番用意的。

果然,刑部一插手,便查出此事与平南侯有牵扯,廖忠打从一开始就是许家安排进的恒王府,在王府里伺候了主子们十来年,后来等主子们进了宫,他不够御医的资格,自然该留在宫外。此人算是有些手段,哄着平南侯帮他改了个身份继续行医。

他掌握着许锦荷的秘密,自以为至少能保一辈子的平安,谁料偏偏是这本“罪证”,不仅断了自己的路,或许也要开始撼动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功勋世家了。

许氏根繁叶茂,大到朝中,小到市井间小吏,到处有依附许冀林的人,单单这一件小案子,几天之内就纠出五六个人,这还是仅限于刑部的职权范围内,倘交由大理寺甚至都察院,恐怕查出上百号人也不足为奇。韩峥暗自揣摩,此番君王恐怕是下了决心,看来那位废后的死显然不足以消天子盛怒,不去摇撼一下许冀林,君王恐怕难以平心静气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先他而来的大臣退出,韩峥得以进入御书房。

果然,这位刑部尚书所料不差,听完他的禀报后,君王冷峻发话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九品小吏徇私,其上纵容者也有失职,此非小事,绝不可姑息。此事着都察院介入,由上至下,但有与其牵连者,都给朕查出来。朝廷给的俸禄,不可为他人养闲人。”

不可为他人养闲人。

这句话出,韩峥受到震动,君王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这是铁了心要修剪许氏的根须脉络啊!可叹一个功勋世家,镇府的老爵爷没了,许后被废又失了一半的支撑,不知剩下的许冀林可否安安稳稳能撑到他的外甥太子登基之时?

可今上正值盛年,又没那些淫逸宫廷恶习,料想应是位长寿君主,如此算来江山更替少说也得几十年,这期间会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数,委实难说。可在位谋事,他眼下只需料理好自己的差事便好,其余的大事,倒是轮不到他操心了。

韩峥领命,退出了御书房。

~~

东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炽学会了饮酒。

初夏又至,殿外几朵莲盏趁夜盛开,幽幽送来暗香。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满十七了。

白日里皇祖母和继母都送了贺礼,弟弟妹妹们也来给他祝寿,可当喧闹的白昼过去,此时的黑沉夜色中,他愈发煎熬。

他想起小的时候,每当自己生辰,一向严苛的娘亲也会变得格外温柔,对他的笑意也格外多。纵使娘亲做过再多恶事,但于他而言,她始终是个好母亲。可她已经死了,她做了太多错事,父皇恨她,叫她临死也没能再见到自己和胞弟。

今日自己生辰,宋炽多想祭拜一下娘亲,可父皇不许,父皇说母亲是罪妇,不准给她牌位,也不许宫中任何人祭拜。

这些痛苦积压在心中,无处发泄,只能饮酒慰藉。最起码,在梦中还能见到想见的人——母亲,还有她。

她?

想到宁妃,宋炽又悲笑。

自从除夕那一晚忍不住唤了她的闺名,她就彻底的躲了起来。她应该知道自己的心意吧,否则怎么会慌乱的逃走?可她也不知道,即使她躲起来不见,自己的心意也没减半分,那些渴望和思念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反而愈加强盛,像是夏日里疯长的野草,让自己想拦也拦不住。

又是一杯酒下肚,眼看少年的凤眼已经有些迷离,身边的小太监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劝道:“爷,您已经喝得够多了,小心身子啊!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滚!”低低一声怒喝,少年脸色极差。

小太监吓得浑身一哆嗦,不敢再言语。

东宫掌事太监听见了,几步进了来,朝殿中宫人们使了使眼色,闲杂人等立刻低头退了出去。

掌事低头来到宋炽跟前,心疼道:“殿下,酒虽是好东西,但喝多了也伤身呢!您还年轻,哪有什么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