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帕攥在手心,另一个手缓慢的揪住帕子一角往外抽,心里数着“一、二、三”,“三”在心里响起的时候,帕子也飘落在了地上,被风吹的偏了方向,往她左手边飘去。
淮绍一下意识的抬手去捉,在这时,风势突然变大,他勉强扯住的一角猝不及防的全然被风卷席而去。
他回头望陆琼九,却发现陆琼九不知何时也在望他,两双眼眸,不期而遇。
他黑眸落了些细碎阳光,她水眸亦是承载了波光粼粼,他们都在彼此的眼里,望见了彼此。
周围商贩摆摊吆喝,路人推搡拥挤,偏偏谁人,在此刻,都挤不进这两道目光中。
慢慢的,陆琼九漂亮的眼眸中露出些狡黠,乌睫轻眨,她拉着长音,要让对方听清楚的语速吐出几个字。
“淮绍一,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她俏然眨眨眼,“叫你淮公子总归是疏远生分了。”
淮绍一眼睛一眨不眨的低头看着这张生动的面孔,听到自己胸膛里的一声大过一声的响动,只觉得脚下踩着的地也松软到不行。
陆琼九缩在袖子里的手紧巴的拧在一起,丢帕子就是为了吸引他的目光,如今话说完了,她却紧张起来了。
过了好半晌,就在陆琼九以为淮绍一不愿意的时候,她对面的男人却突然动了动身子,将她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而他背后,就是晒人的日头。
“好。”单字,极轻,极简。
作者有话要说: 陆琼九:淮绍一太合我了,脾气秉性什么的就说明是我的男人啊!
啥合不合的,还是我们绍一太喜欢九妹了。
先爱上的人,就会忍不住无条件纵容嘛~
第20章 九妹
酒楼掌柜的弯着腰接过伙计手里的饭菜,正准备放到酒桌上的时候,突然间被旁边的穿着粗布衣裳却站得板直的人截住。
这人将饭菜恭敬端在胸前,朝着端坐着的人微微压低腰身,待端坐的人扬了扬手,这些饭菜才得以稳妥上桌。
掌柜的到底是这么多年混迹酒桌赌场啊,立马就感觉出来这桌客人不一般。
他将因为天热手心生出的腻汗在自己衣衫上蹭了又蹭,才讪笑着畏畏缩缩的伸了手,本意是打算介绍介绍各式菜样,但刚伸出手就又被旁边人生生擒住。
“停停停!疼疼疼……”掌柜的急急喊叫出来,还用自己的胖手不住地拍打着那人的手臂,“就……介绍菜名……”
“主子,”擒住他的人径直将他虏到气定神闲品着酒的人面前,“如何处置?”
慢悠悠品酒的人动作不停,笑眯眯的望着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瘪着眉头,被这哭嚎声惹得心烦意乱,终是忍不住道:“皇兄出门怎么没带小满子,反倒带了这么一个榆木疙瘩。”
太子这时候才将酒杯放下,给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会意,将掌柜的拖拽了出去,顺道还将门给关好。旋即,这个房间就只剩他们二人。
“小满子办事不得力,出宫游玩这样好的兴致不能被他败坏了。”太子捧起茶壶,亲自给秦桠思倒了一杯茶,“尝尝,民间滋味。”
他将一只手闲散的搭在靠背上,眼里现了一丝回味,“还有点意思。”
秦桠思没搭话,用帕子按了按嘴角。
“这何郡守和刚刚那位掌柜的,新鲜新鲜!”太子露了笑,“虽愚笨,却也着实率真,那些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都多少年,不见这样的人了。”
太子的声音越拉越长,牵扯出些遥远的思绪。
“年幼时,我以为母后便是这世上最率真可爱的人,想说什么便说了,想做什么便做了,从来不藏着掖着……”说到这里,太子嘴角的弧度慢慢浮现嘲讽,“原来,到底还是年纪轻,什么都看不懂,看的人也少,不知这大千世界,多少人表面、背后是两幅面孔呢。”
他搭在椅背后的手摩擦着木质凳子粗粝的纹路,挑起一侧眉,另一只手挑起折扇敲了敲桌面,“皇妹自幼秀外慧中,来说说你的见解吧。”
秦桠思垂落的发挡了她大半个面容,她盯着茶盏上点缀的红梅卧雪图,咬紧了牙,勉强维持着嘴角的浅笑,她柔着嗓音道:“思儿自幼长在深闺,自然不如皇兄见多识广,每日接触的人就那么多,哪里能看出什么门道可以评头论足呢。”
太子点了点头,将折扇展开,随手扇了两下,“这倒也是。”
“思儿由母后一手带大,不知道是不是对母后的了解比本宫更加深入?”他夹了一口菜放到口中,咀嚼着。
“母后的脾气秉性,整个大秦有目共睹。”
她所答非所问,却将立场明确摆好,太子瞬间明了,也就不再绕圈子。
“那信你看了?”
秦桠思点了点头,“看了。”
“你觉得母后有错否?”太子往前探了探身,直视她的目光。
秦桠思抬起了头,露出满眼的真挚,眼底透出丝丝为难,她一身素白轻纱点绣红梅对襟襦裙,衬上柔柔弱弱身段,让人无法不信服,“有错却也没错。”
“母后在信里说了……九儿的事,九儿的事母亲确实做得过了,但……”她抿抿唇,“但也是为了皇兄和我啊。”
太子又往前探了探身子,说着就要找她要皇后送过来的信,“你这想法和母亲有什么两样,把信给我,让我看看这信里究竟是如何误导的你。”
秦桠思慌乱起身,躲了太子因为情急伸过来的手,她偏过身,侧对着太子,“皇兄在说什么,难道要因为母后一次的错误否定她整个人吗?生养之恩,皇兄你真的不顾及吗?”
“况且,母后还知错了。”
太子张了张嘴巴,似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蹭地起身,紧跟着秦桠思,又重复了一遍,“把信给我。”
秦桠思突然间转身,宽袖在空中滑过一个弧度,她声音高了起来,“皇兄想不明白吗?母后为何将这件事以书信告之,我每每日夜陪伴在侧,母亲均一字未提,反倒黯然神伤,以泪洗面。昨日那封信,句句言辞恳切,望女儿不步后尘。”
“那信,不过是一个做错事的母亲羞于言说的表达,满是愧疚之余,皇兄竟然还这般想自己的亲生母亲。至于那信,关乎国母声誉,我看过便烧了。”
秦桠思言语急切间,目光炯炯,让太子有了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