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回想起来,宁秋鹤却没有多恨他。
自从在这个世界再见到那一群熟悉的人,她便开始意识到,上辈子的一切,或许都不是偶然。每一个在她身边出现的人,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必然存在的因果关系。
既然如此,即使他当年没有动那个愚蠢的心思,谁能保证那件事就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如今宁秋鹤眼前的他,也不是上一辈子的那个丁钰晗。身前的这个人,给她的感觉过于阴冷。
来人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一头柔顺的长发红黑相间,垂在右侧,左耳挂了个显眼的银圈,穿一身黑色劲装,衣领、袖口下摆绣有蓝白色的精致回纹,一串珠子在左腕上缠了数圈,肩上斜披着的白色斗篷边缘包着绒毛,马鞍边上还挂着个药篓,露出些许还滴着水珠的翠绿之色。
似是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黑雾环绕在身侧,让这男子的身影,在蒙蒙细雨中更难看得真切。
比起回忆,现在宁秋鹤如今面临着一个更加迫切的问题,他唤她白鹭,还说「以为我不会回来」,她应该如何应对?
还没等宁秋鹤想出个所以然来,对面的男子忽而纵马上前数步来到她身前,皱眉道:「你不是白鹭,你是谁?」
随着男子的靠近,一阵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宁秋鹤这才看清楚,他身下的马匹双眼混浊无光,臃肿泛灰的舌头垂在嘴巴外面,身上大大小小的腐烂伤口,有的已是深可见骨,更不要提那半截垂落在腹部下的,疑似肠子的可疑条状物……
「我姓宁,只是路过贵地而已。」宁秋鹤后退一步,扶了扶面纱,止不住的皱眉,还好不用吃饭,不然此刻怕是要吐出来。
男子神色疑惑,望了她半晌,又看了看她身后,已经开始点起烛火的小村落,低声道:「莫要进村惊扰他们,你随我来吧。」说罢翻身下马,取了药篓背在肩后,伸手在马臀上拍了一下。
那黑马小跑着往村里走去,腹下漏出来的肠子随着动作又掉出来一截,在碎石地上拖行,留下一行可疑的湿痕。
空气中的恶臭随着黑马的离开而散去,宁秋鹤偷偷松了一口气,望向身侧的男子,那男子正好也朝她看来,目光相接,男子淡然将脸转开,开口道:「我叫厌离,宁姑娘请跟我来。」
厌离……?这么说这世界上,也存在佛教?
宁秋鹤仔细一看,他左腕上所缠的,果然是一串念珠。而且厌离这名字,她也总觉得有点耳熟。
天色昏暗,宁秋鹤跟着身前的男子,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前行,还好路上都是碎石,才不至于在雨中踩个一脚泥水。
山路的尽头是一处山洞口,厌离回头道了声请进,便自行入内,宁秋鹤只好跟上。
山洞中石壁嶙峋,可拐了两个弯以后,石壁逐渐被整齐的石墙所取代,两侧挂着一盏盏的长明灯,灯下是一连串的石刻壁画,厌离的身影在烛火下摇弋不休。
「宁姑娘胆子不小,」厌离步速不快,显然是在迁就她的步行速度,「想必之前已听过此地传闻,为何还敢孤身前来?还是说宁姑娘是有什么目的而来?」
宁秋鹤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巫溪风貌,然而就算她实话实说,对方显然也不会信,便反问道:「你觉得我该有什么目的?」
「只怕宁姑娘是要白走这一趟。」忽然停下脚步,厌离在宁秋鹤身前一丈处站定,转过身来,冷声道:「西王母的宝藏,早在一百二十五年前就已经被毁掉了。」
……什么西王母?宁秋鹤无语,她真的只是来随便走走,这个话题她已经完全接不上了....
厌离看样子也没打算等她回答,一手在壁画上某处一按,身后砰的一声巨响,长廊中间已被巨石堵死。
背后一凉,宁秋鹤迅速回身,厌离已逼近她身前,伸手向她面门抓来。宁秋鹤偏头堪堪躲过,面纱却已落在他手上。
「呵,果然是你。」冷笑着,将面纱丢落在地,厌离眼中满是鄙夷,「白鹭,想不到你还真敢回来。这里已经没什么你可以得到的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宁秋鹤终于想起来,为何觉得厌离这名字如此耳熟了,世存两大魔尊,不就是焚炀魔尊左惟轩,和她面前的这个厌离魔尊吗!
焚炀魔尊操纵焚烧生机的魔焰,而这位厌离魔尊,用的则是瘟疫和尸体。
「我为何不敢?厌离魔尊。」怒上心头,宁秋鹤故意将“魔尊”二字咬得极重。扬起脸来轻蔑一笑,她又不是白鹭,何来不敢之说。宁秋鹤如今最讨厌有人将她当成白鹭,而且这人还擅自揭她面纱,当真可恶之极。
厌离见她丝毫不惧,反倒一呆,随即冷着脸道:「既然如此,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