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录》曰:雄黄生武都山谷、敦煌山之阳,采无时。
《水经注》云:黄水出零陵县,西北连巫山,溪出雄黄,颇有神异。常以冬月祭祀,凿石深数丈,方采得之,故溪水取名焉。
《抱朴子》曰:饵法,或以蒸煮,或以硝石化为水,或以猪脂裹蒸之于赤土下,或以松脂和之,或以叁物炼之,引之如布,白如冰。服之令人长生,除百病,杀叁虫。伏火者,可点铜成金,变银成金。
气味:苦,平、寒,有毒。
《别录》曰:甘,大温。
《抱朴子》曰:带雄黄入山林,即不畏蛇。
《唐书》云:甄立言究习方书,为太常丞。有尼年六十余,患心腹鼓胀,身体羸瘦,已二年。立言诊之,曰︰腹内有虫,当是误食发而然。令饵雄黄一剂,须臾吐出一蛇,如拇指,无目,烧之犹有发气,乃愈。
作为女娲与伏羲次子的巴蛇,满身坚硬的鳞甲,刀枪不惧,水火不侵,就连雷电也耐他无何,唯一的弱点,乃是雄黄。
「羿将军,」务成子快步走入殿内,「找到神女的下落了。」
「哦?」身形异常高大的男子从一大堆书简中抬头,「有劳先生,不知这次……」
「该是可靠,」务成子道:「贫道派人去当地蹲守数月,据属下禀告确实是见到了神女踪迹,且不止一回。」
「神女如今身在何处?」后羿喜道:「合该将神女快快迎回才是,我去与君上禀告一声,这就出发?」
「慢着慢着,将军你且听贫道说。」务成子左右看看,低声道:「如今神女却是与巴蛇在一处,你看这是……」
「怎么可能?」后羿皱眉,「到底是在何处发现神女踪迹?那巴蛇千载之前被我重创了肉身,再也修炼不得,封印在巴陵之中,神女怎会和他在一处了?」
「在云梦泽。」务成子道:「据报数次见到神女踪迹都在云梦泽之中,有属下目睹神女进出巴陵封印,所以贫道猜测神女如今应是在巴陵,只是神女为何到了巴陵……贫道亦无从得知。」
「那先生的意思是?」后羿干脆推开了一桌的书简,正色道:「先生不妨直说。」
「贫道以为,神女怕是被巴蛇迷了心窍,」务成子掀了下摆盘坐在桌前,道:「据当地山民所说,神女自称赤鹳,与兄长一同居于巴陵,似是对前事无所觉。一则巴蛇不好对付,目前兵力分散,贸然出兵恐怕难以取胜;这二来……」务成子沉吟:「只是贫道愚见,这样大张旗鼓去将神女带回,岂不是让神女与巴蛇在一处之事变得人尽皆知?须知道千年前我们误中敌计将神女杀伤,其中缘由大部分民众仍是不知,只道是神女作乱涂炭生灵,若我们此次处理不好,神女名声恐怕再难恢复。」
「先生此言甚是有理,」后羿道:「依先生看我们该如何行事?」
「将军且附耳过来……」
……
……
江汉平原地势低下,河道纵横交错,湖泊星罗棋布,素有“九曲回肠”之称的荆江贯穿其中。云梦泽位于江陵以东,江汉之间,南部以长江为界。乃是由江水于低洼处连年累积而成的巨大湖泊,沼泽地延绵百里。
云梦泽中有一小县名曰华容,县中河道交错、户户临水,乡民依水而生,大多以打鱼为业,民风淳朴。华容县逢初一十五开水乡集市,乡民大泽各式渔获土产,附近县镇居民多有参与,热闹非常。
五月初一,清晨的华容县尚笼罩在一片晨雾之中,轻舟静静划开水面,自浓雾密布的湖面上飘来。轻舟无桨无舵,舟上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凤目樱唇,眉若点翠,皓齿星眸,面容姣好,身上一袭火红轻纱,更是显得肤若凝脂,一头瀑布似的乌黑秀发松松束于身后,未作任何修饰,姿态天然,芳华自成。
所过之处,乡人抬头相望,纷纷奔走相告,「赤鹳仙子来啦!赤鹳仙子来啦!」
被称作赤鹳仙子的少女丝毫不作娇羞之态,遇见有打招呼的乡人,便都笑着回礼。
「仙子可是来采买吃食的?老于那边今天有这大泽里来的水蛇,肉多鲜美,炖汤最是一流!」仗着皮肤黝黑,一披着蓑笠的卖鱼汉子鼓起勇气搭讪,晨光下粗糙的脸颊隐隐泛红。
「谢谢樊家大哥。」赤鹳眼中闪过期待,转瞬暗淡了下去,笑着问道:「樊家大哥怎知我喜爱吃蛇?」
姓樊的汉子腼腆笑道:「上次集市的时候,邝大娘燉了水蛇羹,我见仙子一直在看,便想着去给你讨一碗尝尝,哪知回过头来仙子就已经走了……」
「谢谢樊家大哥关心了,」被人看到馋相的赤鹳面色微赫,「家兄辟谷已久,就我总是戒不掉这口腹之欲,吃多了回去总要挨训,我就沽点小虾小贝尝尝鲜得了。」
「过几日便是端午了,仙子来尝口雄黄酒,老吴我请你的,不收银钱!」
「仙子这边有新鲜的水芋……」
「仙子来点今早摘的茨菰吗……」
「仙子……」
一众汉子见那姓樊的和仙子说上了话,纷纷上来搭讪。非得让赤鹳每种都尝过了,才得以脱身。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众热情乡民,摸着吃了半饱的肚子哭笑不得。轻舟停在最后一个摊子前,头戴斗笠的汉子异常高大,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肌肉纠扎极为壮实,半蹲在一条窄小的板舟之上,守着数个半泡在水中的细孔兜网,网中尽是大大小小的螺贝。赤鹳奇道:「这位大哥很是脸生?今天怎么不见陆家大哥?」
「老陆的丈母娘得了急病,赶到邻县去了。我是他堂兄,来替他一替。」汉子微微抬头,斗笠下露出半张刚毅的脸庞,多看了赤鹳两眼,道:「姑娘可是要些黑螺青贝?老陆今早下湖打来的,还新鲜着。」声如洪钟,低沉浑厚。
「是要的。」赤鹳展颜一笑,一双水润的黑眸星光闪烁,递上一个小竹篓,「麻烦大哥帮我装两斗青贝。」
「好嘞!」卖螺贝的汉子双颊微红,取过银钱,麻利地装了两斗半的青贝,将竹篓递回,低声道:「老陆说要是遇上仙子来买,便多给一些。」
「替我谢谢陆家大哥。」赤鹳也不嫌滴着水的竹篓弄湿纱裙,直接往脚边一放,朝着那卖螺贝的汉子挥了挥手,轻舟便滑入雾中转瞬不见踪迹。
卖螺贝的汉子脱下斗笠,露出一张极为威严的面容,转身对岸上的老者道:「先生,且将湖上的雾催大一些,我好泅水跟上。」
「老道自是省得,将军且放心。」务成子点头应道:「一切小心。」
扮作卖螺贝汉子的后羿闻言脱下蓑衣和粗布袍子抛在脚边,露出一身黑色贴身劲装,宽肩窄腰,并腿轻轻一跃,入水无声,在集市边沿竟无一人发觉。坐在务成子身后的另一面高壮汉子随即捡起地上的布袍蓑衣穿戴好,又再蹲在板舟上卖着螺贝。
话说后羿入了水,一口气含在腹中,双腿并拢在水下快速游动,水面竟是半点响动也无,不消片刻便追上了赤鹳所驾的轻舟,五指轻轻搭在舟底边缘处,露出半张脸来换气,却发现轻舟并未返程,只是使进了一处莲丛中慢悠悠的打着转。
不久前仙子似的赤鹳此刻坐在舟上,剥着青贝往嘴里送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端庄可人?纤纤十指之上长着细细的钩爪,随手从竹篓里拿了个青贝,食指尖钩似的指甲往贝缝中一扣一拉,贝从中间分开来,指甲勾了水嫩嫩颤巍巍的贝肉送到嘴边,粉色的小舌一舔就吞入口中。
晓是见多识广的羿将军,见了这样的赤鹳也是险险呛了一口湖水,刚缓过气来,却又被赤鹳随手抛下的贝壳正正砸在脸上。
待得一篓青贝吃完,躲在水中的后羿被砸中脑门十次有余,溅了一头一脸的腥气,当真有苦说不得。
满足了口腹之欲的赤鹳又恢复了之前娴静优雅的样子,细细洗净了双手再漱了口,摘了十来支莲花堆在脚边,轻舟这才又静静破开水面往浓雾深处滑去。
潜在轻舟后方的后羿摸出掩盖气息的丸药含在口中,左手在水中用力一握,唤出钢爪抓钩住船底一角,全身放松半浮在水上,就这样毫不费力地被带入一处水洞中。
「怎地今天的船有点重?」赤鹳疑惑着回头望了一眼,未见有异,便收回视线,继续在水洞中穿行。后羿心知大抵已进入巴陵范围,更是小心半潜在水中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未几,轻舟靠岸,后羿连忙松开钩在船尾的钢爪,转身潜到岸边的大块岩石后。赤鹳弯腰收拾了一船的莲花,也不嫌扎手,囫囵捧在怀中就跳下了船往山腹里走。
一双赤足雪白娇小,圆润的脚趾头个个粉红,脚腕处数个坠了铃铛的金圈,走起路来叮当声不绝。那些被赤鹳捧在怀里的莲花开得正好,随着她的脚步摇屹不休,个个比她的一张小脸要大上一圈,杆子足有半人长短,更显她身段玲珑,娉婷秀美,芳华天成。
后羿敛了气息,无声跟随在赤鹳身后,看她捧着一大把莲花边走边掉,又弯腰去拾,心中莫名不安。
走得数十丈远,四周石壁逐渐工整,赤鹳伸手推开一扇石门,门内竟是一条雕梁画栋的九曲长廊,两旁园林假山郁郁葱葱。
后羿闪身跟上,只见赤鹳抱着花顺着回廊前行,路上推开了好几个门都不见人影。似是失了耐性,深吸一口气,赤鹳站在回廊中央高声唤道:「哥~~~~你在哪~~~~?」
躲在拐角处的后羿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暗自扶额。
「我在房里。」低惑的男声随即应道:「怎地野到现在才回来。」赤鹳闻声一喜,顺着回廊往假山后的一扇门口跑去,脚上金铃叮当声不绝。
推开门,赤鹳还未说话,便听得房中男子奇道:「怎地这么多莲花?」
「路过看到莲花开得好,便给带点回来,哥你喜不喜欢?给你放房里好不好?」赤鹳走进房中,将手中莲花随手堆放在桌上。
「你这丫头,给我放房里就这样放的?堆桌子上?」半躺在贵妃榻上的男子披散的墨发遮住了半张脸,额间一抹艳红,另外半张脸却端的是昳丽无双,目光落在赤鹳身上,连连皱眉,「你出去撒野也就罢了,头发也不好好理一理,披头散发的成什么样子,怎得连鞋也不穿?」
「我不是坐船出去的嘛,反正也没人见到不是?」赤鹳不以为意,手里拿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快步走到男子身边,一屁股坐在贵妃榻上,将花凑到男子的眼前,「哥你看你看,这花开的多好,跟你一样好看。」
「我哪里还能好看。」男子失笑道:「我这样子,也就你不嫌弃了。」一偏头,被秀发遮掩的半张脸上隐隐露出数道黑红的长疤和一个黑森森的眼洞。
后羿此时已潜入房中,隐在衣柜一侧的暗处,此刻看得明明白白,这被赤鹳唤哥的男子,赫然就是千年之前被其重创后封印的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