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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君歌 兰芝 3682 字 3天前

然而,这世上人谁会知足呢?珩此人道貌岸然,眼神闪烁,自小便野心极大,性贪善妒,自太子洛鹤陨后,他更是一直汲汲于营,企图与公子沐笙同庭相抗。

而谢釉莲她,更是陈郡谢氏的二房嫡长女。早年,她与周太子洛鹤是有婚契之约的,彼时周人皆知,谢氏二女是准太子妇。却不想,太子洛鹤尚在世时,周王在灵山封土为坛祭天之际,谢釉莲竟然与周王好上了。不过转瞬,早就定下的媳妇成了后廷中的姬妾,她与兄长们,也都不得不改口喊谢釉莲一声庶母。

时至如今,太子洛鹤战死,娄后伤心欲绝避走出宫入兰若庵带发修行。没了正主的后廷之中,最得权势的便是谢姬,因她过人的手腕,不衰的盛宠,周王,更是将宫中中馈交给了她打理。

在周如水心中,谢釉莲曾是她心中最最温柔体贴的长嫂。因此,当谢釉莲被纳为姬时,她并不信,更以为她是被君父所逼的。

然而,当周如水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去寻谢釉莲时,却甚么也问不出,谢釉莲只是冷笑着对她说道:“恩似海深,情如潮来,始有感,眨眼已退。傻阿娇,甚么都莫要信,你信甚么,便会受甚么的骗!”那是她们最后一次好言相与,再往后,便是如今日这般的争锋相对了。

一阵冷哼后,谢姬抚了抚广袖,她神情冰冷地盯住周如水,就像一只盯住了猎物的毒蛇,乖戾得叫人颤栗。见势,公子珩再次退居车后,仿佛方才甚么也未发生。

紧接着,便见谢姬冷冷勾唇,她似笑非笑地倚着凭几,懒慢地对着周如水说道:“公主大病初愈,嘴皮子倒利索了不少。先是冲撞高士,再是蔑视长辈。如此乘快而多事,不日,恐被天下诟病。”说着,她又恶毒地嘲道:“果然,有其母便有其子,也怪不得,君上不喜王后。”

谢姬的牙尖嘴利亦是不遑多让,她这短短一番话,斥了周如水,也连着贬低了远在兰若庵的娄后。闻言,周如水登时也冷了眼,才要发话,却听一道温柔如春风的男音淡淡传来,他道:“诟病?让他们诟去罢。吾妹何惧?”

作者有话要说:  周如水必须应对的的困局将会慢慢掀开

第25章 复为帝姬

周如水转过脸,便见公子沐笙自不远处踱步而来。他浅浅笑着,腰间佩玉锵鸣,右徵角,左宫羽,每一步都十足的风雅。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受命去前朝打探消息的瀞翠。瀞翠正耷拉着脑袋,显然,是被公子沐笙逮了个正着了。

见公子沐笙来了,谢姬双眸一眯,止住了冷嘲。她冷冷的目光如刀剐一般扫过公子沐笙,扭过脸,便吩咐寺人放下了窗上纱罗,懒漫地哼道:“珩儿,咱们走。”

“珩儿?”听见她对公子珩的称呼,周如水一怔,疑惑地望向身侧的公子沐笙,却见公子沐笙仿若未闻。他坦坦然地朝谢姬一礼,礼数周全,满目平静地道:“恭送庶母。”

直至羊车远去,周如水蹙着的眉头都未松开,见她如此,公子沐笙不禁莞尔,他拉着她的手走入廊下,轻轻揉着她的发顶,温声笑她:“痴儿,做甚么与她杠上?”

“是她先道,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周如水不满地噘起艳红的小嘴,微微扬着下颚。念及往事,她的心中极其不齿,更是表情倨傲地继续说道:“她有何资格替刘峥责难于我,天下最寡情之人不正是她么?放着大兄不要,偏要勾引君父!还有,她唤那庶子珩儿是为何故?他们谢氏不是一向奉公子詹为主的么?怎么却和珩走得这般近了?”

周如水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公子沐笙却勾了勾唇,他了然地说道:“兕子所言无错,然而世事瞬息万变。詹前岁告假,道是为君父闭关,僻谷炼丹。珩他,却自今日起,便可上朝议政了。”说着,他又顿了顿,放低了声音道:“狡兔亦有三窟,谢氏如何例外?”

闻言,周如水诧然,她倒真不知道,如今的格局竟是这般的!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周王亦是凡人,心中总有偏袒。他最偏疼的两个儿子,一是已逝的太子洛鹤,二便是庶公子詹了。宫廷之中,也唯有这二人是周王亲自抚育成人的。自太子陨后,周王一直有意立公子詹为太子,但因其庶出,屡遭搁置。

公子詹也是个精明之人,晓得众臣因立太子之事对他不满,近日便借口辟谷,暂避了风头。

念及庶公子詹,周如水抬起眼,顺着公子沐笙的目光,眺向了远处高耸的阙楼,她几不可闻地,低低地叹了口气。

前世,自公子沐笙逝后,太子之位毫无争议地落在了公子詹头上,彼时,周王的身子日益败落,已有些不清楚了。公子詹得实权后,对其他的庶兄弟未留半分余地,可谓十分狠绝。对她,却是从未下过狠手。到最后,他轻信刘峥,中毒身亡,多少还是因了她的缘故的。

可如今这时局,他却是公子沐笙的劲敌……

周如水蔫蔫地回了自个的华浓宫。

华浓宫中,初春的植物已趋于茂盛,四处冒着翠色枝丫,绿绿葱葱。她径直入了苑中,眼见秋千在榕树下随风轻摇,周如水笑了笑,弯身自秋千上坐下。直过了一会,她才看向低眉顺目扁着嘴立在跟前的瀞翠,澄澈美丽的眼眸和猫儿似的微微一眯,笑问她道:“怎么?给兄长逮了个正着?”

她这一问,瀞翠便燥红了脸。她圆脸一板,认真道:“奴只是在廊下跌了一跤。”

“跌了一跤?跌哪儿了?”周如水大而明媚的眼里缀满了晶亮的水光,直盯着憋红了脸的瀞翠,打趣她道:“阿翠,倒是你运气好,私闯前朝,却还有吾兄长相救。”瀞翠心仪公子沐笙,她不是不知。

闻言,瀞翠又是一羞,她梗着脖子,急急地道:“女君莫笑奴了,今朝,前朝可是真出了大事!”

“能有甚么大事?难不成,咱们阿翠的心跌在路上了?”周如水眨巴着眼仍在闹她,一旁,夙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瀞翠给燥得直跳脚,她实在无法,只好沉下脸,郑重一礼才道:“女君,谢氏与公子珩绑在一处了!”

“公子珩?”听了这话,周如水面色一整,低声地道:“怎的了?他们即便绑在了一处,也该是私相授受的。如此光明正大,我也觉得怪哉!”

“今日早朝,君上欲召孝廉入朝,然,尚不及言,御床便是一陷。登时君上面色不好,群臣也是失色。直至谢相进曰:’当由圣德渊重,厚地所以不能载,御床才至塌陷。’君上才面有缓色。这之后,许是当作嘉奖谢相,谢相的奏疏,君上当场便准了。”

左相谢浔是谢姬之父,此人狼子野心,前世,他便是公子詹的门下走狗,公子詹毒发去后,他又转投了秦元刘氏门下,实在是个全无道义的奸诡投机之徒。

御床早不塌晚不塌,偏是孝廉本该受封的这一日塌了,群臣忐忑,谢相那老不朽却能一句话就将愠怒中的周王逗笑了,真是哪儿想哪儿都不对!

不过这般讲来,今日三位孝廉是未封成官了?沉默半晌,周如水又问:“他奏了甚么?”

瀞翠飞快地看了周如水一眼,见她面上早收了笑,也明白事情的严重,又为二殿下心焦,掩不住心思,皱着眉头便低低地回禀道:“因谢姬膝下无子,君上便答应了将公子珩过继给谢姬,认其为母。”

怪不得,今日谢姬会当着他们兄妹的面唤了公子珩“珩儿”!

谢浔明明是公子詹的人,如今,却硬要与名不见经传的公子珩绑在一块,这是要演障眼法?还是真如兄长多言,是狡兔三窟呢?

周如水心下思忖着,想着想着也不禁觉得好笑,谢姬这儿子也来得太轻松了些!还比她大上了两岁,敢情是在娘胎里就怀上了的?!

周如水嗤笑出声,一旁,夙英与瀞翠对视一眼,都是不解。

半晌,就听夙英低低地问道:“女君,谢姬此举,有何好处?”

“好处么?她的好处可不会少。”周如水笑了笑,心中亦是欷歔。

君父沉醉道教,日日炼丹,身子早已不如以往。谢姬入宫虽是得宠,几年来却不见有孕。反是她姑母长公主岱前岁送入宫的美人齐姬,两个月前传出了喜讯。为此,君上大悦,重用了齐姬的兄长齐策,更是几个月来都不曾临幸谢姬了。

如今宫中早已起了传言,道是谢姬已是昨日黄花。却不想,她为了复宠,竟是连认子这样的法子都想出来了!若是公子珩认谢姬为母,君上是势必要亲临的,即使君上不至,谢姬赶着法子去君上面前谢恩也是必不可少的。眼见齐姬的肚子渐渐显怀,圣心将变,谢姬这时机抓的不可谓不准。

想着,周如诗闭了闭眼,知此事已成了定局,她话锋一转,又问:“刘峥呢?今日他可被封官?”

闻言,瀞翠忙是摇首,晓得主子自去南城门后便嫌透了刘峥,她安慰地笑道:“因御床塌陷,三位孝廉均未入殿呢!”说着,她又将刘峥,傅涑,钱闾三人的断交之事细细描述了一遍。

“点污在我,何与若事?”听到这,周如水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冷冷地说道:“他就总想着学那名士风骨么?局势这般,他却还不服软,还要硬撑着风度?得罪了傅涑,钱闾,对他有甚么好处?他还有甚么同袍?”

“却不知,刘峥还能撑多久。”夙英应声,她向来心思缜密,便仔细地分析道,“如今外头把他传得并不好。自他一心仕途中了孝廉,秦元刘氏族中的嫡生子弟们就都与他有了芥蒂。此番回邺,在邺都的刘氏门人都不收留他。给他提供住处的,是他的母舅许旌。许旌只是个商贩,在南街开了两间铺子做布匹买卖,家境并不好。现下他供着刘峥,不过是因刘峥尚未封官,还有些盼头罢了。可若刘峥的仕途不顺,时候久了,许旌怕也容不下他。”

“如此,倒是有好戏瞧了。”周如水了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