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郎都已经到姑娘的闺房门口,大家便纷纷起哄催促他快作催妆诗。
宋景行是文官之首,饱学之士,殚见洽闻,不过是首催妆诗又怎会难倒他。
更何况小姑娘在他心里本就是仙子一般的存在,宋景行只会觉得这些寻常诗词根本就难以形容出小姑娘的半分之美。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
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
累劫修福终成眷,却待门前心生怯
借问娇女妆成未,旭日东方欲晓霞”
宋景行信手拈来一首,却叫那些听的人都笑弯了眼。
心道这右相怎跟那些个毛头小伙似的,心里急切也就罢了,什么借问娇女妆成未,竟也说的这般直白。
有不懂事爱起哄的姑娘大着胆子就冲新郎倌儿喊道:“宋相~若是新娘子真要待到明日天将欲晓,那你是等还是不等呢~”
听了这话,就是周煜都忍俊不禁,揶揄的看着自己这个心急的臣子。
这婚事本是自己瞎点鸳鸯谱定下来的,现在看来这宋景行竟也真对姜家姑娘起了几分心思,看起来日后定也不会亏待她,叫他心里着实少了几分愧疚。
“等……即使日久岁深、东海桑田,宋某也会等下去……”宋景行正色说道,即使知道姜思之看不到,即使周煜正站在自己身侧,他也不掩自己眸中深情。
那问话的姑娘本就是图个好玩多嘴逗趣一句,也没想到竟得了如此一个答案,便再没了声儿。
宋景行到底不是一般寻常人家的公子,虽说今日他一副温润谦和的样子,可到底还是手握重权、杀伐果断的当朝右相。
大家作势又稍稍闹了会儿,也就识趣的放了人。
新娘哭嫁,然后由母亲亲手为其盖上红盖头,她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扶着母亲踏出了闺房。
姜修能是大哥,他走到姜思之跟前顿了下来准备背起妹妹上轿。
姜思之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听见大哥的声音,刚准备伏上去,就听见父亲一声制止:“慢着。”
除了姜思之以外的人都闻声看了过去,这婚礼都进行到这儿了,难不成姜正则还要棒打鸳鸯,断了这喜事不成?
姜正则自然看到了众人疑惑的眼神,他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走到了女儿跟前,先是双手扶起蹲着的大儿子。
再是缓缓在女儿身前背对着她蹲下了身子,沉声说道:“虽然不合规矩,但爹还是想亲自背你出去。爹上一次背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娃娃呢。”
没想到转眼就成了漂亮的新娘子要离我而去了,这句话他忍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他弯着腰低头垂眼,等着女儿伏到他背上,也不叫人看到他那早已红透了的眼眶。
铮铮铁汉满心的柔情全给了自己宠大的姑娘,至此分别之时,怎能不叫他心酸。
姜思之从盖头下面的空隙看到了父亲的脊背,吸了吸鼻头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扶着母亲的手爬上了父亲的肩头。
她个子小分量轻,姜正则一下子就背起了她往门口的花轿走去。
一步一步的,缓慢且沉稳,姜正则头一回开始觉得自家的将军府怎的这般小,从女儿的漪澜苑到大门口的路程竟然这般的近,怎么好像才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呢。
他把女儿背上轿子,看着她身上似火般红艳的嫁衣,上面的刺绣针脚精细。
姜正则有些哽咽,声音微哑的嘱咐道:“袅袅安心,若是有半分让你不顺心的,尽管回来找爹爹。”
他没说太多,只给女儿一句承诺,告诉她这建威将军府永远是她的家,永远等着她回来。
耳畔全是热热闹闹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将父亲的这一声嘱咐掩盖的模糊不清,可姜思之还是听的十分清楚,鼻头酸涩,早已在盖头下面泣不成声。
她低低嗯了一声,又怕父亲听不清楚,用力的点头,让那红盖头也随之晃动不已。
姜正则依依不舍的放下了帘子,转身看着身边同样是大红喜袍的宋景行,听他恭敬的唤了自己一声“岳父。”
他点点头,努力挤出了一个自觉喜气的笑容,却不知那带着苦涩的笑容在宋景行的眼里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宋景行再毒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嫌弃自己爱女心切的岳丈,只再次跟他保证:“岳父放心,我定会好好对待袅袅的。”
姜正则不可置否,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了钟氏的身边站着。
宋景行不再耽搁,翻身上马,昔日冷若冰霜的俊脸上满是春风得意,颇有当年少年状元郎游街的风采。
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将军府门口站着的一群人的视线里,钟氏才回过神来赶忙叫几个孩子一起招呼客人们进去吃酒。
她唤了姜正则几声,却发现一直站着人群最前面的丈夫依旧是纹丝不动。
她疑惑的走到他身边,却惊讶的发现他赤红着一双眼睛,紧抿着唇,面上泪水纵横。
钟氏又探出脑袋看了看后头两个也红了眼眶的儿子,再回过头看看丈夫,倒是消了自己心里的那份不舍。
她扶着丈夫的肩头柔声的安慰他:“好了,别看了。”
“不用管我,让我再看会儿”姜正则这是糙汉柔情,声音比先前又低哑了几分。
钟氏不免觉得好笑,有些埋怨似的说他:“这是作甚,大好的日子也不怕丢了人。”
姜正则闻言,低头看着娇妻,心里委屈的不行,弯着腰一把抱住她竟像是止不住眼泪一般:“小花~袅袅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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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威将军府离宋府不算太远,加上心急的宋景行驾马行的也快,姜思之感觉时间没过太久花轿就停了下来,接着就听见轿子外头的陈妈妈说宋府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