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在明日起,做事都尽可能的高调些。这样一来,那些平日里与自己不对付的人,那些打着要送自家女眷入宫搏前尘的人都势必也会在这件事情里再临门掺和一脚。
这样想来,眼前的情况倒不算太糟糕。
这一夜,皇宫里不太平,京城里位高权重心思活络的人家也不太平。
夜幕虽沉,却依旧可见各处阴暗角落里那些交头接耳的,两手间传信的钉子眼线都在疾步走动着。
大概只有漪澜苑里的姜思之因着一天的劳顿,正抱着自己的小豹猫甜甜的熟睡着。
第二天一早,地处巷尾的将军府四周却渐渐的添了许多眼生的摊贩,整条巷子竟也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而在这几天,姜思之也真就乖乖的听着父亲的话待在府里,甚至连自己的漪澜苑也不大出去。
可等后来慢慢发觉父亲似乎并不知晓那天自己在宫里见了宋景行的事情后,她那不安分的小心思就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自打从长公主那里回来,豹豹竟也一直乖乖的待在漪澜苑里,没有再带回过宋景行写的信来。
姜思之闷的发慌,想着哪怕不见宋景行,自己出府去玩玩也好,就在某天起床梳洗后去了母亲那里。
可谁知向来好说话的母亲这一回却是坚定的很,就是不许姜思之出府。先是说这没几天就要进宫了,叫自己好好留在府里学规矩。可这些规矩在前几日姜思之就都已经翻来覆去的学了个遍。
姜思之不肯,撒娇耍赖都用上了,钟氏依旧不松口,最后甚至告诉她,那日是她自己答应父亲会安生待在府里的,若真想要出府就让她自己同父亲说去。
她本身就只打算自己上街逛逛,见母亲这次态度不知为何如此坚定,便也悻悻而去。
回到房里的姜思之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委屈的很,便第一次主动给宋景行写了字条,说了父亲母亲关着自己不让出府的事情,最后甚至还破天荒的加上了两个字——
念你。
她把字条卷进竹筒,戴在了豹豹的脖子上,反复检查了两遍,才拍拍豹豹的脊背,示意它把东西给送出去。
宋景行原先是安排了人在将军府外面专门接豹豹的。可自从那夜后,将军府的周围就又多了各个势力的探子,各方的眼线都围布在府外等着消息。
因着大家也都知道这身周定还有宫里安排出来的人,于是谁也不敢轻易挑破的身份,就这样维持这诡异的平衡。
宋景行当然知道如今将军府门前那条巷子里的情形,未免打草惊蛇,又怕暴露出自己与将军府的关系,他不得不撤了一部分人手回来,只留下几个功夫最好的依旧留在将军府外守着。
豹豹得了姜思之的指令后就借着树干几下就轻松跃上了房顶,趴在房顶上眯着眼晒了好一会儿的太阳后,又沿着将军府的围墙上来来回回的走了一圈,其间还时不时扑棱了几只沿途停在瓦片上休息的鸟雀。
这安排在周围的探子都是早就打听清楚了的,说这将军府里有一只十分稀罕的豹猫。从蛰伏在这外头的第一天清晨,他们就已经见过这只所谓不好惹的小东西了。
一开始也有人没当一回事,想着靠近姜家小姐的院里打探一番,却被这小东西一爪抓伤手背,伤口深可见骨。
这个探子被其他人嘲笑了一番,觉得是自己的功夫不到家。可后来接二连三的有人栽在这小东西手里后,大家才发现这小畜生委实厉害的很,开始对姜家小姐的院子退避三舍,只老实退守在外。
后来他们也还是会经常看到这豹猫在院子周围巡逻似的走来走去,左右他们也不再去招惹它,渐渐的也都开始慢慢忽视了去。
所以这日,直到暮色昏沉也没有人发现这小豹猫离开了整整半天,更没人注意到它是何时回来的。
宋景行看到豹豹出现在自己的书房里啃着已经长出新叶的兰草时,心里是欢欣鼓舞的。
而当他将纸条上不过寥寥几十个簪花小楷反复读了数遍后,更是用双手捂住了脸,张着嘴用了的呼着气气,指节都止不住的有些发颤。
许久许久,宋景行才算是勉强压抑住自己那份忍不住要不管不顾冲去将军府将她掳出来的冲动。
这几天的宋景行不好过,自以为自己了解周煜,却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也已经看不透他的想法。
他是君,自己是臣,而自己从未有过任何不臣之心,所以他不想与周煜撕破脸,不能那样直接过去问他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宋景行在那夜后的早朝上,窥探到了姜正则的想法,与自己的不谋而合。于是他就借力再推了一把,给这件事情再添上一些柴火,让它烧的更旺一些,让它好热烈的,彻底的,更快的燃烧殆尽。
小姑娘是单纯的,从她的字句上宋景行就能看出来,姜家人将她护的很好,她依旧是自己那个不谙世事的乖女孩。
姜家为她遮挡阴暗鬼怪的队伍里,以后也会多上他一人,为小姑娘的恪纯之心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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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思之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许是因为在母亲那里得了冷脸,又许是因为豹豹不在身边。
在晚上入睡前,姜思之总算是在窗子的缝儿里看到了正在努力把小脑袋挤进来的豹豹。
她快步走过去拉开窗,一把托着豹豹的腋窝把它抱了进来,从它脖子里取下竹筒,兴奋的走到青釉烛台边,打开了字条。
纸条上的字不多,姜思之没两眼就看完了。而与之同时,原本灿烂的笑容也僵硬在小脸上。
我亦念你,你且静待府中。
姜思之像是有些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又将纸条翻来覆去的前后两面看了个遍,甚至还拿到烛火边,透着火光照着,试图看出一点其他的东西来。
但是……没有……
姜思之期盼了一天,想从心上人那儿得到一丝安慰,却只等来对方也叫自己乖乖待在家里的嘱咐?
姜思之觉得心里好苦,苦着没人懂得自己的烦闷,她小嘴一憋,眼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悠悠打转。
她觉得自己真的错付了真心喂了狗。宋景行这个混蛋,定是那日占够了便宜,过了新鲜劲儿,就畏着父亲那边,不想再与自己来往了。
想到这里,姜思之哪里还有什么委屈和伤心可言,剩下的只有气愤,她吸了吸鼻子,把字条置于烛火上点燃,又扔地上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姜思之银牙紧咬,圆目怒瞪,再娇俏的小脸在深夜不停晃动的烛火下竟也显出几分可怖。
看的原本蜷缩在一旁的豹豹下意思的拢了拢自己的尾巴。
生气的女人真是可怕,比老虎还可怕。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