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峰左右嗅闻自己,说:“这么大味吗?我闻不出啊。”
程心没答,问了另一个事:“有无见到郭宰?”
“在那边呢,俩父子一起抽烟,快乐过神仙。”关峰指指走廊末端。
程心朝那方向张望,顺手将水壶塞过去,交代:“你回病房看着李嘉仟,她正在吊针。”
关峰“哦”了声把壶接过去,顺口问了句她去哪。
“去找厕所。”
“病房里不是有吗?”
“我愿意找远的。”程心说着就越过他直接往走廊端去。
“切,去找老公就直讲。”关峰自言自语回病房。
走廊端有个小阳台,与室内隔着一扇茶色玻璃门。可能嫌外头热,谁把门开了一小半,任室内宜人的空调风吹进去。
郭父手间夹着一根剩下半截的烟,凝视儿子说:“明天李老板来了,你就按我刚才讲的去表示。”
“有病。”郭宰说。
他的烟早抽完了,一双手肘撑在侧边的栏杆,歪头望着外面住院部的建筑,“李老板是明白事理的人,我才不会去讲那些假惺惺的话,我讲不出口。”
郭父早料到儿子不会配合,所以遭到拒绝时心情纵然不爽,也没有发作,而是好声好气劝:“我当然知道李老板明白事理,他简直是个大好人好不好。不单止将酒楼的车库低价租给我们喜兰印刷,又将嘉华酒楼的喜帖全部交给我们做,还提携你。你用脑想想,李嘉仟答应帮你工厂,口头上讲是给自己找实习机会,实际上呢,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凭他们的人脉,她会在香港找不到更犀利更上等的实习机会?人家一心一意去帮你,谁知落得受伤的下场。在脚上钻个洞啊,看钻在你身上你痛不痛。如果你不眼泪鼻涕地去表示内疚和责任,你对得住李家吗你?”
郭宰歪着头,没有接话。
郭父继续:“现在又不是要你马上娶她,只不过口头上哄哄他们,表达一下心意而已。况且你以为你想娶就能娶?你什么身世人家什么身世?在香港想娶李小姐的人分分钟从山顶排队排到中环。”
郭宰仍不发话,郭父动手推了推他,微恼:“问你话啊,开句声啦!”
郭宰这才说:“表达心意的方法有好多,不包括讲大话。这样根本不是哄人,是骗人。”
郭父“啧”了声,问:“那你跟我讲讲,明天李老板追究起来,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赔汤药费,照顾到她完全康复为止。”
“那万一她会跛呢?”
“怎么会……”
“你就当会!往最坏的结果去想,做最万无一失的准备。除了变跛,还有治疗过程中各种并发症的可能对她的伤害……”
程心听不下去了,见有护工推着一只装满换洗的病服经过,抓紧借着挡一挡撤了。
她没回病房,而是直接去找主治医生询问李嘉仟的伤势情况。
可惜主治医生下班了,其他医生不方便解答她的疑问。
她回去病房问关峰。
关峰低声说:“伤了脚踝韧带和关节,一送来就安排手术了,只要手术无问题就不会有后遗症。”
“什么意思?手术有问题就会跛?”程心压着音量追问。
“反正医生将最坏的结果都讲了一遍,挺恐怖的。”
程心坐着默了半瞬,才吐了句:“真是天降横祸。”
第二天中午,李培与太太从香港赶至乡下的长仁医院。
郭父差点没跪下来向他们道歉。郭宰也不敢抬眼看他们。
李培坐在病床边,脸露温和的笑容,和气地对他们说:“这种意外无人想发生的。不怪得你们。”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在场的程心对他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