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缓缓推开,透过渐渐张大的门缝他终于看见了只想看见的人。
程心穿着牛仔长裤与长袖t恤,长发披肩,背对包厢门口站在落地窗前,身肢纤细,干练。
听见动静,她回头望过来,脸色冷漠,眼里毫无热忱,更别说欢迎的笑容了。与在外面碰见的平总与张总监相比,她不像来求人,像来讨债。
这才是她的本色。
假如平总与张总监在场,她绝对会对他摆出一副恭敬客气的样子。虚伪,官方,格式化,一点都不是他乐意见的。
霍泉将服务员支走,脱掉西装外套,坐到功夫茶桌旁问:“你喝什么茶?”
程心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着几米开外的他说:“我不是来喝茶的。”
“我也不是。”霍泉说。
他姿态闲闲地坐着,侧头看她,嘴角带笑。也许包厢里桔黄的灯光作怪,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有着与他属性不配的柔和与平易近人,令她感觉奇怪,不习惯也吃不消。
她站着不出声,他坐着不追问,对视着僵持半晌。
她认输,给了个答复:“随便。”
他说:“无‘随便’这种茶。”
“……野菊花茉莉加玫瑰蜂蜜薰衣草和桂花。”程心乱说。
他应:“记住了。”
应完卷起衬衫袖子,有模有样地捣鼓桌面的茶具与各种现成的材料。
程心无语,转过身望向落地窗外。楼下车龙马水,交通繁忙,对面的写字楼每一层都有亮灯的窗户,谁谁谁在奋力加班。
头顶是露天的,一片沉黑的夜空被四四方方地框了起来,像私家领地,其它人占不得。
可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云都没有,明天大概不是晴天。
程心放下视线,注意力回到玻璃窗上。霍泉的倒影在玻璃里忙着沏茶,她定定看了一会,才发现他没戴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放哪里。
他在锦中时并没有戴眼镜,估计上大学后眼睛才长毛病的。他只戴无框眼镜,说清冷清冷,说儒雅儒雅,很能骗人。
包厢里安静,清凉,茶具相碰发出的哐当细声清脆得如丝竹敲鸣。
“好了,过来喝吧。”一会,霍泉招呼她。
程心走过去,手里冒出一份牛皮袋文件,递给他。
文件内容是她与平叔张总监事先商议定的,里面还夹了一张支票,本打算见霍泉后一起解释,但他威胁她不准带其他人,不然他就算到了也会调头走。她不得不临时将平叔与张总监遣走,一个人应付他。
霍泉扫了眼牛皮袋,说:“等下给你签。”
“带章了吗?”程心直问。
一个人应付他,她就不行公事模式了,解释道歉感谢什么的统统省掉,只说要点。文件里夹着的支票也被没收回去。
霍泉:“坐下。”
程心沉着气,将文件放在桌边才坐到他对面去。
“专程给你沏的,”霍泉将一杯颜色金黄的热茶放到她面前,“给我饮完。”
程心低眼看了看,问:“有毒吗?”
“有。”霍泉说。
她抬眼看他。摘下眼镜的他模样有点陌生,眼睛好像深陷了,鼻梁骨更挺了,一张成熟的脸立体分明。
他朝茶杯扬扬下巴,催:“快饮,光荣赴死,我给你盖国旗。”
程心:“……”
她端起杯喝,茶温正是她钟爱的温度,不烫不温,热得恰到好处。不过她没心情细品,仰头一杯干了。
霍泉笑了出声,问:“有饮出野菊花茉莉加玫瑰蜂蜜薰衣草和桂花的味道吗?”
程心:“无。”
他低声损:“牛嚼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