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sars于外婆眼中与禽流感一样小儿科。
然而姨妈不让外婆去,好说歹说就不让去,又托阿姨拦住外婆,说香港风头火势,来了真怕感染出事。
直到过年姨妈带家人回来了,外婆才得知不让去的真相。
原来大姨丈被传染sars了,足足住了半年医院隔离,最后虽治愈,没有成为第n名病亡案例,但他本来就有白内障的眼睛被病毒感染,致使双目失去近九成五的视力,宛如盲人。
如此不幸的事,姨妈拖到现在才说,还笑呵呵道:“无事,无传染给家人,又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
大姨丈本身并不硬朗健硕,只损了一双眼睛就能逃过sars的魔掌,确实算幸运。可外婆笑不出来,大过年的偷偷在厨房边切菜边落泪。
阿姨去安慰她,她泪流得更凶,说姨妈命苦,好不容易从笼屋挨到公屋,居住条件刚好没几年,大姨丈就出这个事。以前两公婆拍住上,生活就算不能高枕无忧也至少吃用不愁。
现在,所有重担都落到姨妈肩上了。
阿姨说:“大姐话,大姐夫的主治医生很好人,帮他们递交资料申请伤残津贴,过审会有两千多一个月,够付公屋的租金。”
外婆长长叹气:“公屋租金不算贵,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和阿首阿向的读书钱才是大头。讲是公立学校,鬼知道连课本校服费都要两千多,两个人就四千多,一个月人工这就花光了。你大姐打的那份工,不是长工,辛苦钱少,还随时有被炒的风险,真的被炒了,什么补偿都无,又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况且阿山这个样子,肯定连饭都煮不了,阿娴收工还要赶回家照顾几口人,想歇歇都难。”
事实如此,阿姨也有口难言,只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外婆抹干眼泪,挂上笑容陪大家过年,之后去重新申请签证,说要过香港,帮姨妈操持家务几日。
时值开年,大部份企业要开工上班,阿妈阿姨腾不出时间陪同,程心知道后,说她陪外婆去。
阿妈问她:“你很得闲?下学期不用实习?”
程心说:“长命工夫长命做,迟几日实习无所谓的。”
姨妈瘦了许多,想必很辛苦。她作为侄女,趁未有正式工作,仍享有人身自由,能去就去吧。
阿爸闻言,问:“你去哪里实习?”
程心说:“就在旧年暑假实习的单位,挺好的。”
她一直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在省城郊区那个山旮旯的楼盘东澳城实习。年初八桂江开年饭,不受宠的东澳城负责人坐在偏远饭台,他们到主桌敬酒时程心恰巧去了厕所,所以情况能一直瞒着。
程心陪外婆在香港姨妈家帮忙煮饭洗衫,收拾打扫,程心还帮两个表弟辅导功课。姨妈一收工回家就有新鲜饭菜吃,吃完饭有程心按摩,再冲凉上床睡觉,持续几日,气色终于好了一点。
签证的逗留期限到了,程心与外婆经深圳返乡。
在罗湖过关时,拎行李过完检查机的外婆被穿制服的人员招呼到某柜台。
程心走在后面,不明所以,急忙过去询问。
制服人员只说要搜查外婆的其中一件行李,外婆第一次遇这种事,又害怕又无措,全交给程心处理。
程心心神不宁,猜测该不会是有人运/毒走私什么的,趁外婆不备将东西偷偷藏她行李里,等过了关再偷偷取回?不对啊,她一直跟在外婆身后,不见有可疑人物靠近过。
很快,制服人员将搜出的东西放她面前一摆,说:“花胶,海参,不允许入境。”
程心懵了懵,转头问外婆:“外婆你什么时候买的?什么时候放行李里的?”
她完全不知道。她要是早知道,肯定会阻止外婆犯险。上辈子她就不知死,结果身上携带的价值两万多块的海味全被扣查了。
外婆的懵然不比她轻,“啊”了半天,说:“楼下海味铺特价,我买了不少,给姨妈一些,回去给你妈和阿姨一些。”
制服人员将东西放电子称上称重,说:“1.5公斤花胶,1.7公斤海参,依规定,违禁品要被扣下……”
外婆急了:“那能得吗?我买了几乎一万元的!”
程心低声告诉她:“不准入境的东西查出来就要扣,越贵越严重。”
外婆一脸惶恐,“啊,啊,那算不算犯法?要不要罚款坐监?”
“不用。”一把平静的男声蓦然冒出。
程心望向声音的主人,眼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