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全部掏出来,其实不算多,也就四十来封,每一封都是一模一样的无趣寡淡的白信封,像旧时老年人之间的通信,无花俏无情调,乏味得程心现在看了,都替当时的自己汗颜。
怎能那么敷衍呢,枉郭宰给她寄的信,全是漂亮精致的信封信纸,柜筒里还放着一堆用剩的。
程心没管书椅上的灰尘,直接坐上面一封封信浏览封面,凭邮戳日期找到她最后寄出而他没有回的那一封。
程心将它抽出来拈在手上,微微叹气。
他当年是收到信的。
这些信薄薄的,大多数没多少内容,应付的不应付也罢,程心跟他说的话始终不多。
郭宰为此抱怨过,程心当时嫌他烦,如今则有些体会了。
当时的他,大概与她看到他的企鹅留言时一般失落怀疑?
他将东西分配给大妹小妹和孖仔,却没分及她,还叫她将他的家门匙交给小孖保管。
又只字不提那夜争吵的事,仿佛他的表白与喜欢都是程心的错乱幻听。
那段留言没有出现过“再见”俩字,可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在道别。
程心胸口又犯堵,跟昨天看完留言后一样。
她将信放回原位,起身转头望向其它地方。
目光落在床上,床上蓝色的变形金刚图案被褥被套,叠放得规矩平直。床边有个黑色小行李箱,静静杵着。
程心走过去,将行李箱放地上,拉开拉锁掀开,一股浓郁的衣服霉味随即涌出来。
执起最上面那件厚当当的黑色西装外套看,上面一团团白色霉菌,甚至有洞。
但它崭新时想必很风采,郭宰穿上它会又精神又绅士。
衣服扬开后霉味挥发得更强烈,呛得程心屏着呼吸。
这一箱发霉的衣服,享受过主人最风光的时候,曾打算追随主人去香港继续过快活日子,谁料熬至如今落魄唏嘘,被遗弃于此无声无息腐败。
程心将西装物归原位,合上行李箱竖放到床边,傻傻呆了许久才动身离开。
房间里一切依旧,包括书台第三个柜筒里的保温瓶也没被挪动。
程心没回家,兜路去了一家旅行社,隔日给宿舍打电话,请舍友帮忙继续请假。
于丹丹:“还请?美女快要期中考了,赶紧回来复习呀。”
电话那端淡淡道:“几天就回来,谢了。”
挂线后,于丹丹对趴在旁边偷听的张阳说:“估计她去找前任了,这回程大助没戏了。”
这天上高数课,下课后程朗又点名程心要留堂辅导,被告诉她仍在请假之后,程朗眼露黯色,看得暗中观察的于丹丹和张阳一阵同情。
程心拿生活费报名了一个香港短线团,学校以为她在家,阿爸阿妈以为她在学校,实情她去了香港。
报名时她与旅行社交涉过,要求更多的自由活动时间。旅行社见她是大客户桂江房产程总的女儿,便卖了个人情。
从九龙过海去港岛,她背着背包,独自于湾仔附近边走边打听喜帖街在哪里。
郭宰从来不说他的住址,只好几次提及过喜帖街喜帖铺。
那条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程心从路牌指示的一端开始走,每经过一间喜帖铺就驻足数秒,朝里面张望。
她不确定长大了几岁的郭宰会成了什么模样,对郭父的印象也模糊不清,所以凡是有两个男人身影出没的铺,都会被她当作终极目标,拿眼搜刮一番。
她走得很慢,左望右望。至街的中段某喜帖铺,巡例在门口探头探脑。
不多时,她见一个男的从店铺深处走出来,行至门口另一边搬挪闸边的两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