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下十次尝试追溯上辈子郭宰的痕迹,奢望能有点点的蛛丝马迹证明他到最后能留在香港,光明正大地留。
可是没有,她想不起任何线索。
旅行完回家,没几天阿妈就安排了一个任务给三姐妹。
自从搬家后,康顺里的旧屋一直空置,阿爸阿妈认为这样很不好,最近决定将屋租出去,是以吩咐三姐妹回去收拾干净,说是环境看上去舒服了,租金能多要一些。
一年半没回过康顺里,石桥桥脚粥店的丽姑却一眼认出她们仨,站在粥店门口招呼她们:“哇!三姐妹长大了,个个都越来越靓,你阿爸阿妈好福气了。”
闻言,三姐妹过去和她问候。
时值早上十点多,丽姑问她们吃早餐了没。
放暑假,个个睡到中午才起床,哪有早餐的概念。
丽姑说:“那进来,我请你们吃!”
三姐妹很赏面,重温了一遍以前上学必吃的早餐,粥和肠粉。
丽姑在旁边和她们说话,说哪个街坊也搬走了,哪个街坊的阿嫲阿爷不在了,哪个街坊的女儿结婚了。
在康顺里,程心最熟悉的只有郭宰与孖仔,还有不远处的舅公家与伯父家。
丽姑口中所讲的她全无印象,不过大妹小妹似乎认识,她们听得相当仔细。
半个钟后三姐妹告辞,走了一会就到旧屋。
尾随大妹小妹踏入小巷的那一刻时,程心以为回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阿妈去世之后,三姐妹跟现在一模一样的回老屋收拾。
那时候,大妹小妹早在大学毕业后搬出去独立了,而阿嫲阿爸阿妈则在这个老屋住到离世。
大妹拿锁匙打开门锁,两扇木门推开后入眼的全是小时候的景象。
阿爸的旧摩托车停在门廊侧边,头顶晾着阿妈刚洗的衣服,阿嫲房间传来电台讲故佬的声音,那台用了近三十多年没有坏过的雪柜静静运作,厨房有乒乒乓乓的炒菜声,客厅的电视机播放着新闻报道,若非眼见客厅一片丧白,程心还以为小个子的大妹小妹会从客厅冲出来。
她收起记忆,去天街,没人打理的番石榴树依旧夏来结果冬来叶枯。
她去厨房,没有人在炒菜,洗碗盆里却有一只未洗的碗和碟泡在水中。
去阿爸阿妈的房间,里面整齐得仿佛再等几分钟,他们就会回来休息一样。
当时大妹说:“阿妈以为是小事,以为在医院住几天就可以回家的了。”
所以大床上叠放着她准备冲凉之后要换的睡衣。
程心默了半天才回她:“讲这些有什么鬼用,快收拾吧,我们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今天收不完的话,明天我可不帮你们了。”
她背过身,不去看大妹的脸与眼睛。
***
“大姐!大姐——!”
有人叫她。
程心抬抬眼,见十来岁的大妹小妹撑着个大垃圾袋在装垃圾。
小妹跺脚,朝她发脾气:“别发呆偷懒!快过来帮手!”
“哦哦哦!”
程心马上过去。
由于不差钱,旧屋的所有家具都没有搬走。话说这个地方有不少人家会有一两张传祖的酸枝椅或梨花椅,偏偏程家没有。程家的家具全部都是阿爸亲手做的,材料不矜贵,胜在结实耐用,擦干净之后买相不错。
经过整理,旧屋变得很体面,不过程心认为墙身空荡了些,原来的挂钟和四幅绣花图都搬走了。
大妹出去街口扔垃圾,扔完转身走,身后就来人叫她:“大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