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吵了一会才静下来。
蹲在坑上的程心却无法平静,脑里重复着阿爸阿妈的对话。几经较量,她思绪定格在大妹去医院缝针那天,廖医生跟阿妈的交流场景。
印象并不深刻,只能模糊地认为他俩应该没有异常举动。
程心好懊恼,当时她没有在意,现在想寻找蛛丝马迹也无从着手,端不出任何底气。
听阿爸的口吻,他纯粹不喜欢阿妈跟其他男人过分接触,并没有实质的控诉。或许吧,老婆有没有异心,同床共枕的老公最清楚不过。
等等,开玩笑么?自己前夫提出离婚之前,她不也丁点察觉都没发现,还傻乎乎地以为很幸福?
再者,刚才阿妈顶撞阿爸,不否认不澄清,显然是故意生事。所以阿妈几个意思?
程心背脊一阵冷一阵热,慌乱中,她抽了几格厕纸擦额头。
切,那个廖医生长相一般,而阿爸虽然脾气臭,但好歹英俊潇洒。阿妈见过世面,无可能随随便便一个男人就骗得了她。
听阿姨说,阿妈年轻时是村里数三数四的美女,追她的男人村头排到村尾。她16岁去恩城打工帮补家计,在一家绣花厂做师傅,教人绣花,才一年就当上厂里最年轻的组长,甚得东家赏识之余,连少东都愿意亲近她。人人都以为她会飞上枝头,后来却被阿爸“拐”了回来,而少东一家没几年就移民去了芝加哥。
阿妈过身之后,三姐妹收拾她的遗物,大妹不知从哪翻出一堆封面写英文的信,还拆开过来看。
程心当时发懵懂,并没有去看那些信。现在她后悔了,有把声音在埋怨她,她亦想起了一些事。
阿爸外出打工那几年,有段日子阿妈每天晚上独自外出,将一老三小留在家中。
大妹小妹问她去哪,她不应声,几番追问下,她才恶狠狠说去找阿菲。
那时程心不在乎阿妈去哪,只在乎她去不去。这当女儿的巴不得阿妈不在家,没人使唤她做这做那的,她就可以痛痛快快看电视了。
如今旧事重提,程心才品出来,当年阿妈所说的人名,实情是指阿菲还是……阿飞?是阿菲就好,万一是阿飞……
程心霍地站了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外面已经天黑,厕所木门下的烂缝没有透进光来,没开灯的厕所黑得瞎了程心的眼。
她忙着扶墙,四周黑漆漆的,耳边却响起上辈子驾车离开前夫家时,车上电台播放的苦情歌。
程心拿手里被捏成一团的厕纸胡乱地捂住湿润的眼睛,无声喘息。
阿妈到底有没有……阿爸又知道不知道……如果阿爸知道的话,说不定会打死阿妈。
明明脚踏实地,她却仿佛身置于旋涡,飘浮不定,眨眨眼就会堕落到某个似曾相识的深渊,又慌又无助,连哭都不敢放开来。
“大姐你好了没?是不是掉坑里了?”
又有人来拍门。
程心放下手,待气息平伏后应了声。她打开灯,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洗完后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