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节(1 / 2)

胡善围 暮兰舟 3266 字 3天前

阿雷说道:“我的行李都被平江伯搬上车,身无分文,我要回京城找姐姐姐夫。”借点路费。

朱瞻基说道:“风波不可能那么快平息,你一旦回京城,八成要错过这次下西洋了,下一次机会还不知是何时。”

阿雷说道:“我晓得后果,不过我的家人一样重要,我回去要为他们做些什么,不能总是坐享其成。”

朱瞻基很是艳羡,“当你的家人,是很幸福的事情。”

我是享受不到这种幸福了。

小鸡哥依然是小鸡肚肠,弯弯绕绕的性子,不过阿雷还是能听出朱瞻基的弦外之音,不能和相知相爱的人成为家人,她也很遗憾,但是她没有其他选择了,遂装作没听懂,伸手道:“你借不借嘛?”

朱瞻基眸色一黯,摸出一个荷包,里头装着打赏用的金叶子。

阿雷接过荷包,朱瞻基却不肯放手,两人手指相碰,就像沾着油漆,黏在一起,久久没有散开。

两人有情,奈何陌路。

暴风雨倭寇巢穴里那个温暖的拥抱感觉再次袭来,在黑暗残酷里的名利场绽放出的爱情之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犹如风中之烛,奄奄一息,却总在熄灭的那一刻坚强的保留一丝火光,稍有机会,便尽情的发着光。

外面的世界越是黑暗,这束光便越是夺目,纵使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看那光,光芒依然强势的透过眼皮,折射在你的心里,就像烙铁,深深留下印记,越发难以忘怀。

烛光可灭,心火难平。战役可胜,情关难过。

两人同时放手,荷包松开,里头的金叶子哗啦啦犹如落叶,散了一地,当第一片叶子落下时,两人拥抱在一起。

这一吻,缠绵蚀骨,如梦如幻,如痴如醉,但愿长醉不愿醒。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

正是到处寻找阿雷的平江伯陈瑄,刚才他率队出去找,但很快在太监王振的指引下回到原处。

王振说并没有看见胡小姐跑出来。

毕竟和她老子沐春打了半辈子交道了,这个小姑娘坏滴很,继承了沐春的兵不厌诈。

平江伯晓得上当了,连忙返回,推门正要冲进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门只开到一半,复又关上,吩咐手下:“后退十步,包围这里,不准任何人接近!”

幸亏老子习惯身先士卒,冲在前面,要是其他人看到刚才那一幕,老子就要被迫杀人灭口了。

震惊!阿雷和皇太孙居然……

平江伯的出现惊醒了意乱情迷的小情人。

“留下来。”朱瞻基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像即将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朱瞻壑走了,你也要走,只留下我一个,虽还活着,但如同孤魂野鬼,无依无靠。没有人懂我的心声,我也无人可述,我什么都有了,其实什么都没有。未来的日子艰难,我还要履行对朱瞻壑的承诺。”

“我知道这个要求太自私了,可我一个人真的太难,我经常一个人待着,空荡荡的屋子,压力却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一个人还能够撑多久,如果你留下来,陪着我,将来日子再艰难——”

说到这里,朱瞻基蓦地一怔,话音戛然而止,随即放开阿雷的手,“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又太自私了。日子艰难,是我自己选的,是我自己放弃了自由,与你无关。我既然喜欢你,为何要把你拖进来和我一起共赴艰难?皇室生活并非你所愿,我既爱你,就该放手。”

朱瞻基脑子有两个小人争夺着主动权,情感和理智打响了战役。人格快要割裂了,恨不得一刀把灵魂和肉体剥离,灵魂归阿雷,肉体回皇宫。

看着痛苦纠结的朱瞻基,阿雷心中也是天人交战,情感和理智的鏖战已经白热化了,每一寸灵魂都在灼烧着,刚才那一吻有多甜,此刻灵魂就有多痛。

蓦地,阿雷做了一个决定,“我留下来,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只是,我不能一直留在宫廷陪你,我会陪你走过最艰难的路,协助你登基、解决了汉王的问题,对朱瞻壑有了交代,你的路走顺了,那时候……请让我离开宫廷,放我自由,让我延续下西洋的梦想。朱瞻基,我的人生不能只是你的妻子,不能只有爱情,我是女儿,我也是我自己。我姐姐说,每一样角色,做到七分就够了,你能接受一个只打算做到七分的妻子吗?”

第284章 兰因絮果

一个七分的妻子。

一份有期限的婚约。到期之后,就作废了。

普通人对爱情和婚姻的期望,都是“与子偕老”、“一生一世”来起步打底的。

阿雷和朱瞻基在情感上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现实和理智告诉他们,有一段美好,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满足了爱情,已是不易。

尤其是从小就被剥夺了幸福的朱瞻基而言,有那么一点点,他就很满足了。

这仍然比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要好太多了,最起码他实实在在拥有过,在大明宫廷,的确是没有什么“天长地久”之说,能够拥有这些,他已是极幸运了。

以后风雨兼程,有人和他一起走。

朱瞻基毫无犹豫的答应了。

但是胡善围坚决反对!

沐春有那么一刻,甚至想要造反了!

夫妻两个男女双打,逼阿雷改变这荒唐的主意。

他亲手保护、养大的孩子啊!昨日还叫他干爹,今天就腆着脸叫他岳父了,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闺女,一着不慎,就被亲手养大的白眼狼给叼走了!

沐春气得跳脚:“不可能!一定是朱瞻基这小子乘人之危,在孤岛的时候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你明明都下定决心下西洋,等他当父亲再回来,现在怎么被他拐骗回来了?”

阿雷:“我没有吃迷魂药,我只是直视自己的心,我喜欢他。”

迷魂药?胡善围不信有这种东西,孤岛、风暴、孤男寡女,这三个关键词迅速的在一个历经沧桑的老母亲脑子里演出了一场狗血大戏。

她将阿雷拖到卧室,赶走沐春,关上房门,尽可能的保持冷静,握着阿雷的双手,直视女儿的双眼说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你。”

阿雷:“啊?”

“不是你的错。”胡善围说道:“贞洁这种东西,是礼教用来束缚女人的,不是……不是说你不是处女,你就不纯洁了、你就必须嫁给这个男人来及时止损。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只要你心存善意对待世界,你依然是个纯洁的好姑娘。”

老母亲胡善围自行脑补的是阿雷遭遇海盗、朱瞻基英雄救美、阿雷本就暗恋他,朱瞻基也一直对阿雷有好感,孤男寡女经历生死危机,被台风困在孤岛,十六岁正是年少冲动,容易热血上头的时候,干柴烈火,暴风雨就似火上浇油了,结果就……

胡善围是个开明的老母亲,她觉得年轻人两情相悦睡一晚,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她可以接受这个结果,别说睡一晚了,就睡两晚,也没有必要非要结婚啊。